【论著】

本研究通过系统检索国内外数据库，借助CiteSpace 6.2.R3可视化分析软件（简称CiteSpace软件）进行文献计量学分析，系统总结中英文文献中苏醒期躁动（EA）研究的现状及热点趋势，呈现该领域的全景视图，以期为进一步深化该领域的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文献检索及筛选

计算机检索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维普资讯、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PubMed及Scopus数据库，搜集以EA为核心的论著或综述，检索时限均为自建库至2024年3月。采用主题词结合自由词的检索策略，语言限定为中英文，并于中文数据库中限定文献来源为核心期刊、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中文检索式以中国知网为例：SU=“苏醒期躁动”或“复苏期躁动”或“恢复期躁动”；英文检索式为：TS="emergence agitation" or "resuscitation agitation" or "recovery agitation" or "emergency agitation"。排除：① 研究对象未执行全身麻醉；② 研究重复发表；③ 文献信息不全；④ 会议、资讯、政策法规及科技成果等。由2名具有循证护理经历的硕士研究生独立去重筛选并交叉互检，如遇分歧，经讨论或交由第3名研究者裁定解决。

1.2　数据处理与可视化

将筛选后的中英文文献分别以“Refworks”和“Plain text”格式导入CiteSpace软件。本研究联合文献计量学与科学知识图谱方法，运用可视化技术对EA研究的发展脉络与前沿动态展开定量分析。通过对文献的发表年份及作者分布等进行量化归纳，概述该领域的研究现状。借助CiteSpace软件，构建中英文关键词的共现网络，并结合突现与聚类功能，系统解析EA研究的热点演化与前沿趋势。为保证关键词词频统计及聚类分析结果准确，由两名研究者将同义词、近义词、单复数、缩写等情况合并处理并核对。如将“全身麻醉”与“全麻”合并为“全身麻醉”、“七氟烷”与“七氟醚”合并为“七氟醚”、“右美托咪啶”与“右美托咪定”合并为“右美托咪定”、“苏醒期”与“麻醉苏醒期”合并为“麻醉苏醒期”，将“preschool child”与“child‑preschool”合并为“preschool child”、“general anesthesia”与“anesthesia‑general”合并为“general anesthesia”、“prospective study”与“prospective studies”合并为“prospective study”、“drug efficacy”与“drug effect”合并为“drug efficacy”、“double blind method”与“double‑blind procedure”合并为“double blind method”。CiteSpace软件参数设置具体如下：时间切片设定为1，节点类型选择“关键词”，比例参数K值为10，网络裁剪选择“pathfinder”，复选“pruning sliced networks”和“pruning merged networks”功能，以提高图谱的可读性。

2 结 果

2.1　年发文量分析

通过数据库检索获得相关文献共3 719篇，包括中国知网221篇、万方数据753篇、维普资讯138篇、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655篇、PubMed 625篇、Scopus 1 327篇。经去重及筛选后，最终纳入中文文献752篇、英文文献755篇。

以发表年份为横轴、发文量为纵轴，使用Excel软件绘制发文量年度分布图，由图1可知，有关EA的英文报道始于1990年，发文量整体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2023年发文量高达79篇。中文EA研究报道则稍晚，始于1998年，2006年前仅少量研究，此后发文量激增，于2016年达发文量高峰，数量上反超英文文献，自2017年后发文量有所回落，但与同期英文发文量水平相近。因2024年发文量数据尚不完整，故未纳入讨论。

2.2　高产作者与核心作者分析

中文数据库中，发文量最多的为金约西、李军、柴小青与闵苏4位学者（均为6篇，并列第一）；英文数据库中，发文量最多的是中国学者张野（14篇）。见表1。依据普莱斯定律，计算核心作者最低发文阈值［M=0.749×（NMax）1/2，NMax代表最高产者的发文量］；计算可得，EA领域内中英文文献核心作者发文量应分别不少于1.83篇和2.80篇。遵循上限取整原则可知，中英文数据库核心作者人数分别为347人与181人，核心作者群的论文产出量分别占各自数据库总发文量的28%和16%。

2.3　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共现图谱中，节点的大小代表关键词出现频次的高低，节点间连线的粗细表示关键词间关联程度的强弱；中心性是衡量节点介导能力的指标，其取值范围为0~1。中心性值越高，表明节点在信息流动中的控制力越强；当中心性值≥0.1时，通常认为该节点具有较高的介导能力。经分析可知，本研究共涉及中文关键词287个，英文关键词300个，见图2、图3。中文高频关键词位居前3位的分别为“右美托咪定”“儿童”“全身麻醉”，英文高频关键词中排名前3位的是“emergence agitation”“clinical trial”“controlled study”；中英文数据库中，中心性最高的关键词分别为“全身麻醉”（0.57）与“preschool child”（0.33）。见表2。

2.4　关键词聚类分析

一般来说，聚类图谱中的模块值（Q值）>0.3且轮廓值（S值）>0.7，即认为聚类结果有效且可信度高。本研究分别产生中文关键词聚类（Q=0.80，S=0.94）、英文关键词聚类（Q=0.78，S=0.93）各10个。聚类标签ID编号越小，则表示该聚类的规模越大（图4、图5）；EA领域中英文数据库聚类的具体信息见表3、表4、图6、图7。基于聚类分析结果绘制的时间线图，直观清晰地呈现了各聚类中高频关键词随时间更替的研究演化脉络。经分析可知，在中文数据库中，聚类#4“丙泊酚”的时间跨度最长，自1998年至2023年，长达25年；与此同时，术前用药、满意镇静、粪菌移植、经内镜肠道置管术、孤独性障碍是近年来#0“全身麻醉”、#8“镇痛”聚类标签中的新兴领域；而英文数据库中，聚类#4“psychomotor agitation”时间跨度最久，自1990年至2020年，共持续30年。“emergence delirium”“cardiac surgical procedures”“adverse effect”“dexmedetomid”等主题最近在#3“preschool child”和#7“orthopedic surgery”聚类下得到显著关注，正逐渐成为该领域的研究热点。

2.5　关键词突现分析

突现关键词是指短时间内发表文章中出现的高频词，代表此时间段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与前沿趋势。分析结果显示：中文数据库中，最早出现的突现词是“麻醉”，于2001年开始突现且持续10年；“地佐辛”的突现强度最高（6.70）；近期成为研究热点的突现词有“罗哌卡因”与“艾司氯胺酮”。英文数据库中，“preschool child”（2000年）是最早受到关注的突现词，且持续时间最长（13年）；突现强度最高的关键词是“emergence delirium”（18.23），于2018年突现；近年突现强度较高的英文关键词为“adverse event”“pharmacology & pharmacy”“neurosciences & neurology”“pediatric anesthesia emergence delirium”。见图8、图9。

3 讨论

3.1　中英文文献EA研究的概况分析

文献成果的数量可以反映科学知识领域体量的累积情况，对其进行年度统计分析能够进一步揭示该领域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从中英文数据库年发文量的变化趋势可知，关于EA相关研究的演替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萌芽期（1990年至2006年），发文量较少，中英文研究主要围绕“psychomotor agitation”及“麻醉苏醒期”等关键词，重点探讨EA的概念界定及其临床表征。爆发期（2007年至2016年）发文量激增，研究重点转向麻醉方式、麻醉药物与EA间的关系，关键词以“全身麻醉”和“七氟醚”尤为突出。此外，这一阶段对于儿童等特殊人群的术后管理也逐渐拓展深入。冷静期（2017年至2023年），发文量趋于平缓，研究视角开始聚焦于围手术期多模式干预在临床上的应用，重点关注患者体验及苏醒期恢复质量的提升，数据分析与证据整合成为此阶段的研究重点。总体而言，EA领域研究的中英文文献的整体态势趋同，但中文研究起步稍晚，分析原因，可能与加速康复外科（ERAS）理念推行有关。ERAS是一种以循证医学证据为基础，通过多学科协作将围手术期临床路径予以优化，以缓解患者不良应激、促进快速康复的新兴外科康复理念与治疗模式。该理念最初由丹麦学者Kehlet于1997年首次提出，后由欧洲营养与代谢协会于2005年推出围手术期ERAS的整体方案；2006年我国黎介寿院士将此理念引入国内，伴随国内ERAS理念的兴起与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内学者开始关注EA问题，凸显出政策导向对学术研究的推动作用。然而，随着科学知识积累，人们对该领域知识了解逐渐增多，研究量也相应减少。

从作者发文量结果可知，李军、柴小青、金约西与闵苏4位学者均以6篇发文量并列成为中文数据库中EA领域的高产作者；而英文数据库中，中国学者张野以14篇的发文量位居榜首，彰显出中国学者在国际学术舞台上卓越的学术实力与国际影响力。同时，学科发展的进步往往与其核心作者的贡献密不可分。根据普赖斯定律，核心作者发文量应占据该领域总文献量的50%，而当前国内外学者的论文产出量分别仅占各自EA领域总发文量的28%和16%，提示国内外EA领域尚未形成核心作者群，且研究存在一过性。EA作为全身麻醉患者苏醒早期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可增加患者管路滑脱、手术部位出血等风险，严重阻碍患者快速康复，然而其具体发生机制、最佳临床预防及干预方案还未明确。未来建议国内外研究者密切关注该领域尚待解决的问题，持续深化研究，积极探索新方法、新技术，以期弥合研究与临床实践之间的鸿沟。

3.2　研究热点与趋势分析

3.2.1　EA的重点关注人群

由英文聚类标签#3“preschool child”、中文高频关键词“儿童”、英文高频关键词“preschool child”及英文突现词“school child”可知，儿童是EA研究领域的重点关注人群。据报道，儿童的EA发生率为24.6%~31.3%，且年龄越小，EA的发生率越高。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患儿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差，加之术前需与父母分离，故常处于分离焦虑状态，易诱发EA。一项范围综述研究结果显示，全身麻醉患儿EA的非药物预防策略内容涉及较广，包括但不限于父母录音、家长陪伴、与母亲视频通话、视听预演、术前轻饮、蒙眼试验及白噪声疗法等，其中父母参与是众多非药物干预的共同要素。作为缓解患儿焦虑的核心元件，围手术期父母陪护可有效减少患儿EA的发生。然而，部分父母因自身认知储备不足所引发的紧张情绪可间接导致患儿焦虑，进而诱发EA。亦有研究表明，麻醉诱导期的父母陪伴模式虽能作为术前用药的替代方案，但父母的介入也易扰乱手术诊疗秩序、增加院内感染发生率等。未来建议通过开展术前宣教或发放专属科普手册等方式，向患儿父母普及围手术期相关知识，以期重塑患儿父母对手术过程的认知，减少患儿术后不良行为的发生；此外，引导父母为患儿提供积极的心理暗示，可提高患儿的心理准备水平，减少未知恐惧。具体的父母陪护时间、地点与流程等仍有待进一步探讨，应在确保诊疗工作安全、有序开展的前提下，全面提升患儿及其父母的就医体验，促进患儿的康复进程。

3.2.2　EA的影响因素

七氟醚可能是诱发EA的关键因素。吸入麻醉是指麻醉药经呼吸道吸入后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全身麻醉方法，七氟醚作为临床最常用的吸入性全身麻醉药，尽管血气分配系数较低，对缩短苏醒时间有益，但苏醒时间与中枢神经系统功能恢复的异步性易引发机体中枢局灶的敏化，从而易致EA发生风险增高。目前，七氟醚诱发EA的相关研究已成为EA领域研究的重点内容之一，这亦可从英文关键词聚类标签#1“sevoflurane anesthesia”、#2“anethetics‑inhalation”及中文高频关键词“七氟醚”的结果呈现中得到印证。此外，本研究英文关键词聚类标签#0“operation duration”、#7“orthopedic surgery”和#8“blood pressure”，英文高频关键词“postoperative pain”及中文关键词聚类标签#6“腹腔镜”等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表明，EA是多因素协同作用的结果。目前已有部分学者尝试通过回顾性分析患者的病例资料构建EA风险预测模型，如张硕等针对651例1~6岁全身麻醉手术患儿，基于年龄、手术科室、身体约束、麻醉方式、镇痛治疗、留置尿管构建EA风险预测模型，结果显示，建模组与验证组受试者操作特征曲线下面积分别为0.767和0.827，且校正曲线表明模型预测风险与实际发生风险的一致性较高，具有良好的区分度与准确度，可为临床筛查EA高危患儿提供借鉴。但不同研究对EA影响因素的报道结论仍存在一定差异，这可能与不同研究间的研究对象、抽样方法、测量工具及评估标准的不同密切有关。现有探讨EA影响因素的研究多侧重于关注患者的人口学特征（如年龄、性别、听力障碍及心理状态等）、术中相关因素（如麻醉方式与用药等）。然而，有研究显示，创伤后应激障碍、术后镇痛不足与导管刺激等因素同样会对EA的发生、发展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未来建议研究者在综合分析研究对象生理、心理与社会等背景信息的基础上，结合医学诊疗内容，全面动态地探究围手术期各阶段导致EA发生的危险因素；这不仅能为临床早期识别EA的高危人群奠定基础，还能为围手术期制定不同时点的EA预防与干预策略提供依据。

3.2.3　EA的预防管理策略

目前EA的预防管理策略大体可分为药物预防与非药物预防两方面。全身麻醉术后患者常常伴有疼痛，剧烈疼痛会激发机体释放炎症介质，这些炎症介质不仅在疼痛的产生与维持上起到关键作用，还会影响中枢神经系统的稳定，进一步诱发EA。因此，有效的镇痛管理对减少EA具有重要意义。由中文关键词聚类标签#8“镇痛”，突现词“曲马多”“氯诺昔康”“瑞芬太尼”“舒芬太尼”“芬太尼”“氟比洛芬酯”“地佐辛”及英文高频关键词“clinical trial”“controlled study”“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及共现图谱中的“double‑blind method”“prospective study”可知，国内外EA研究致力于积极探索有效的药物镇痛方法，且研究设计多采用随机对照试验等，旨在以高质量的循证医学证据为EA领域的临床决策提供坚实的科学依据。然而，使用镇痛药物并非没有风险，阿片类药物虽镇痛效果较强，但也易引发恶心、呕吐、呼吸抑制等一系列不良反应。据此，探索更为安全的EA预防策略一直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由中文高频关键词“右美托咪啶”与“丙泊酚”结果可知，使用镇痛镇静药物亦可预防EA。一项网状Meta分析显示，右美托咪定联合七氟醚在减少小儿术后EA方面优于氯胺酮等其他药物。除此之外，由中文关键词共现图谱中的“护理”一词可知，近年来，非药物预防策略也逐步涌现于EA领域的研究报道中。研究显示，基于术前认知干预、心理辅导、围手术期健康宣教、术中体温保护及术后疼痛管理等措施构建的医护一体化护理模式可有效减少全身麻醉胸科成年手术患者术后EA及不良事件的发生；每隔5~10 min的唤醒护理模式可有效降低全身麻醉胸腔镜患者的EA严重程度，提高苏醒质量；此外，感官预适应训练、术前体验式护理联合麻醉护理等非药物预防措施也展现出巨大潜力。综上所述，现有的EA药物预防研究通常采用随机对照试验以确保获得干预方案的净效应；相比之下，EA非药物预防的相关研究大多针对小样本人群，多采用类实验或历史前后对照的研究设计，且干预措施的制定往往仅针对某一危险因素，未能充分预防EA的发生。未来建议研究者充分考虑围手术期不同时点下患者自身的易患因素及医疗干预下的外在诱发因素，在此基础上构建EA的集束化预防与干预方案，并通过复杂干预设计开展多中心、大样本的随机对照试验，为临床实践提供科学支持。

本研究基于CiteSpace软件系统梳理了中英文数据库中全身麻醉患者EA的相关研究，清晰、直观地展现了EA的研究热点与发展演化路径，发现EA领域已取得若干成果，但未形成中文和英文核心作者群，且当前有关EA影响因素的探究视角较为单一，非药物预防及干预方案设计仍有待完善。未来建议加强研究者间的交流与合作，推动该领域研究进一步深入，能以更全面的视角系统评估EA危险因素，构建集束化EA预防与干预方案，以减少术后EA的发生，保障患者围手术期安全。

国际麻醉学与复苏杂志,2025,46(02):153-161 .

DOI：10.3760/cma.j.cn321761-20240827‑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