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了按眉心，在未消散的醉意下破天荒开口：“那你去啊。”
苏母根本没想到这个回答，霎时怔愣在原地，连表情都僵在脸上。
苏幻接着道：“当初我要嫁给寒泽，你也是这么威胁我。”
“还说不给子期生个男孩传宗接代，你也要上吊。”
“妈，您数数，从我和寒泽结婚到现在，您说过多少次了？绳子呢？”
听闻这话，苏母哭喊得更加厉害，一边喊着不孝子，一边抹着眼泪。
苏父捂着胸口，拐杖狠狠跺在地上。
还没开口，苏幻看向他：“您又要说什么？心脏病？”
苏父脸色变了又变，一边哀嚎着一边往地上倒。
苏幻挥了挥手，叫来管家：“既然爸身体不好，就把他送去医院好好养养。”
一片混乱中，苏幻毫不犹豫地将孩子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
苏父再也坐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白眼狼，现在装什么深情呢！”
“当初我们拦着的时候，你不也顺水推舟吗？！”
苏幻脚步一顿，怔愣在原地。
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季寒泽的死怪罪在穆子期的挑拨，父母的逼迫上。
可她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也是帮凶这个事实。
心脏猛然停跳，疼得她呼吸不过来。
苏幻没有回头，径直上了车。
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寒风打在她的脸上，冷得发麻。
蜷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半晌，一滴水砸在手背上。
苏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她的眼泪。
情绪汹涌而上，她慢慢张开手捂住脸，让咸涩的泪水尽数擦去。
季寒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 第十四章
季寒泽葬礼那天，天气难得放晴。
不过短短几天，苏幻却消瘦了许多，原本定制的黑色裙子穿在身上，竟有些大了。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没有血色了。
季寒泽的父母从省外赶来，眼眶的红还未消散。
见到墓碑，季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墓碑上的照片。
“寒泽……”
季父胸口剧烈起伏，刚扬起巴掌，便被一旁的保镖按住。
苏幻示意无碍，保镖才将她放开。
“啪”的一声，苏幻脸上霎时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
“苏幻，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
“是你说就算流落街头，也绝不会让寒泽受一丝委屈，我才同意寒泽娶你！”
“你这个杀人犯，还我的儿子！”
领口被季父拽着，扼得苏幻阵阵窒息。
苏幻眼睫一颤，字字艰涩：“对不起。”
向来温柔的季母却在此时冲上来，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我的寒泽回来！”
哭嚎声响彻墓园的天际，苏幻张了张嘴，除了苍白的“对不起。”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季父才松开苏幻，失魂落魄走到墓碑面前：“挖开。”
苏幻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让你挖开！”季父嘶吼道，却在下一秒哽咽起来：“这里不是寒泽的家，我要带他回家。”
晴天霹雳般，苏幻僵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爸，寒泽什么都没留给我，我不能连他的骨灰都交出去。”
季父狠狠瞪了她一眼，吼声撕心裂肺。
“苏幻，你还不明白吗？寒泽把东西都搬走就是想离开你！”
“这是他最后的愿望，我不能让他留在这！”
苏幻双脚凝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试图拉住季父，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跑去找墓地的管理人。
一番争执下来，谁也没说服谁。
季父紧紧握着拳头。
“苏幻，你等着吧，就算是请律师，我也会将寒泽带回家。”
可苏幻怎么都没想到，第二天去墓地的时候，坟墓已经被挖了，骨灰空空如也。
细雨落在她的身上，仿若根根银针。
保镖上前要给她打伞，苏幻的背部却一阵剧疼，冷汗爬上脊背。
缓了许久，她才在保镖的搀扶下去医院。
查了许久，骨头，肌肉，都没有问题。
医生摘下眼镜，随后问道：“最近有没有比较重大的，伤心的事？”
沉默半瞬，苏幻才说：“我的丈夫……离开了我。”
她还是没能把“死”字说出口。
可医生已经了然，重新戴上眼镜：“你该去挂精神科。”
……
精神科就诊室。
医生看着测量表上的数值，眉头深深皱起，最后下结论：
“你的抑郁症已经严重到出现躯体化了，我先给你开些药。”
“千万要按时吃药，别擅自停药。”
拿了药出诊室，苏幻还是一阵恍惚。
抑郁症？
要是以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这种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就着热水将药吞下。
一开始，确实有效果。
疼到麻木的心开始愈合，没胃口吃下的饭也能好好吃下去。
就连面对无理取闹的父母，也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直到有一天，秘书问她：“给季先生预约的老中医就在明天，要取消吗？”
◇ 第十五章
苏幻怔愣半瞬，才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预约的。
随即，被药物阻隔的，关于季寒泽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可悲的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连心痛都感受不到。
她揉了揉眉心，终于开口：“取消吧。”
“另外，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秘书一顿，很快回道：“只查到和穆家有关，具体的证据还没找到。”
苏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看着面前的苏幻，秘书犹隐隐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
季寒泽死的时候，苏幻的眼眶红了好几天，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苍白下去，眸子里是凄楚的黑色河流。
可现在，那条河流也干了。
雕刻般的五官和以前没有分别，却唯独少了一分活气。
想到这，秘书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京圈大小姐，难得一见的女总裁，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倒下？
“苏总，这是您上次交代的几个苏氏旁支的资料。”
苏幻接过资料，随意扫了几眼：“我挑出来的这几个送到本部来，让副总安排他们进项目。”
秘书应声退下，狠狠骂了自己一声。
什么倒下？不近人情的苏总还想着要帮扶旁系，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苏幻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照片，摩挲着照片中的人脸，轻声喃喃：“寒泽……”
“等我抓住杀害你的凶手，决定好苏氏的继承人，我就下去陪你好不好？”
“你再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