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假话,于她而言,都已不重要了。
时茗随着熠王府的人搬入皇城内。
她无名无分,却被安置在先皇后所住的永安宫内。
楚霁没来看她,因为过两日他就要迎娶苏雪仪和两宫妃子了。
大婚当天,时茗被太监请去观礼。
太和殿外,是如同前世一样的盛大的封后大典。柒
绣金红毡铺地,百官列阵。
时茗只一心一意看着这场仪式。
同上一世一样,时茗亲眼看着楚霁携手苏雪仪走向大殿高处,受百官朝拜。
观完礼,时茗又被全须全尾送回了永安宫。
之后几日,楚霁一直未曾来过,时茗耳边的消息却不曾间断。
“圣上可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加,那龙凤花烛燃了彻夜,今日还送去了生饺子。”
“陛下又去了淑妃和德妃宫里,就是不来这永安宫…”
“这时姑娘连个贵人都封不上,你真以为陛下对她多上心啊…”
时茗闭着眼,听着这些声音慢慢远了。
当晚,楚霁却悄悄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成了皇帝,娶了娇妻,看起来神采飞扬。
一见时茗,就上前搂住她问:“阿茗,这些日子在永安殿如何?”
时茗轻声说:“很好。”
楚霁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里却莫名地有种不安,他轻吻她的眉心,下定了决心。
“阿茗,明日我们便成亲。”
他紧握她的手许诺:“我会与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可她连和他待的这短短几刻都觉得度日如年了。
时茗看着眼前人,很轻地笑了,仍然只有两个字。
“好啊。”
第二日,永安宫就换上了红绸,摆上了红烛。
时茗没有名分,自然也无那些繁琐的仪式。
她被换好衣服,端坐在床榻之上,等候着楚霁的垂怜。
她垂着眼,看似乖顺无比。
等人都走后,她拿出那颗假死药,毫不犹豫,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延春宫内。
与时茗的大婚将至,楚霁仍被苏雪仪留在这里。
苏雪仪掩唇笑着:“马上就是陛下与时姑娘的吉时了,臣妾想将时姑娘叫来,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楚霁皱起眉,他自然知道这苏雪仪存着为难的心思。
他刚想拒绝,又想到她背后代表的势力,还是没制止。
但苏雪仪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永安宫里的侍卫却惊惶失措地跑来了。
“不好了陛下!时姑娘她…”
楚霁心口猝然一跳,厉声问道:“她怎么了?!”
殿内顿时跪了一片。
侍卫抖着声回道。
“启禀陛下,时姑娘她、她去了!”
楚霁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他的时茗怎么可能会出事?
楚霁用一种很轻的声音问道:“去了?什么叫去了?”
侍卫却浑身一颤,浑身冷汗直冒。
他将头磕在地上,抖着声音答道。
“宫女进房的时候,发现时姑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属下知道后,就第一时间赶来禀报了。”
楚霁未发一言,宫内也不敢有任何声响。
毕竟这新皇的手段,满宫人都知晓。
从形同流放的五皇子,到尚未登基时的熠王殿下,再到如今的皇帝。
不管是哪一步,都不是容易的。
没点狠辣的手段,如何能在夺嫡中取胜?
此时,苏雪仪试探地开了口:“陛下,想必时姑娘也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陛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个凌厉的眼刀给吓得闭了嘴。
楚霁已是咬紧了牙,问道:“皇后,你说什么?”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楚霁往常见她,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温柔体贴的模样,哪有过如此狠厉的神情。
苏雪仪完全被吓住,顾不了那么多了,慌忙跪下。
“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别与臣妾计较。”
楚霁现在也没有神志她计较,一甩袖,往永安宫去了。
脚步声远了,苏雪仪才敢抬起头来。叁
陛下竟然为了那低贱之人与自己动气…
看着楚霁的背影,她不甘地咬起红唇。
宫女扶着她起来后,又暗暗地得意一笑。
呵,算那个贱女人识趣。
没了她,往后也很难有什么女人能够分走陛下对自己的宠爱了。
她苏雪仪,世家大族,可是陛下如假包换的发妻!
可这时的苏雪仪,还根本预料不到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永安宫内。
红烛火光将满室红裳照得更加亮堂。
芙蓉纹路的木窗半开,隐隐还能闻到外面将落未落的花香。
周围的宫女太监站得远远的,不敢太靠近。
楚霁环视房内一圈,有些怔然。
“这红烛…”
一宫女慌忙跪下回道:“回陛下,这红烛,是时姑娘亲手点上的。”
楚霁点了点头。
又一步一步往时茗所在的拨步床走去。
时茗没戴繁重的头饰,如瀑的长发铺在床上。
小脸细眉,上挑的眼尾,眉间一火红的花钿给了她些生气。
楚霁颤抖地伸出手,摸上时茗的脸。
脸颊还是温热的,映着烛光,阖着眼,安然得如睡着了一般。
像以往数个夜晚,在自己身边睡去的样子。
楚霁去探她的鼻息、心脉,种种却都昭示着他又一次与时茗天人永隔。
他几乎是忍无可忍地大喝道:“找太医来!”
张太医匆匆来了。
看着床上生机全无的时茗,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不必把脉,他都知道这床上的姑娘已经死透了。
他把头压得极低,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回陛下…这姑娘,已是回天乏术了啊…”
第二次面对时茗的死亡,仍叫他心神大震。
甚至比上一次更悲痛。
他痛得有些难以忍受了,竟然一下倒在时茗的床榻前。
时茗明明之前都好好活着,活到了自己登基,活到了苏雪仪封后。
他层层防卫,完全没有给苏雪仪的人有可乘之机。
就连满春院里,他都进行了彻查和防守。
楚霁捏着时茗的手,几乎是目眦尽裂。
重来一世,重来一世!
为何又让他与心爱之人天人永隔!
“来人!”楚霁沉声冷喝道,“将头饰与盖头给朕拿来!”
时茗大婚的服制是按皇贵妃的规格置办的,头饰无比繁琐。
楚霁从小与母妃一块生活,绾发戴簪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只是许久未做,有些手生。
时茗在时,他竟不曾…
陛下这细致为人梳妆戴头饰的模样,自是温柔无比,却也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永安宫里的掌事宫女忍不住上前劝道:“陛下,这点小事就交给小的们吧,定是会细细致致地为时姑娘收敛尸身…”
此番体贴却换来的是楚霁含着暴怒的寒凉一眼。
“不会说话就拖下去把舌头拔了!”
宫内又顿时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