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胞弟是禁卫,绝不可能有假,陆时月死了之后陛下甚至没给她收尸,直接扔进太医院继续采血。”
“据宫内太监所说,陛下早就在准备温知意的册封仪式了。”
“陆时月死了,温知意是不是要当皇后了?”
句句话语传入耳内,刺得贺之延心头一痛。
他冷着脸吐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金銮殿前瞬间没了声音,半刻后,官员乌泱泱地跪下,颤着声喊:“臣罪该万死。”
直至贺之延离开,几个官员才重新喘气,小心翼翼抬起头。
“怎么没人提醒我陛下过来了,我心脏都要停跳了。”
“他刚刚说的无稽之谈是何意,咱们妄自议论,是不是要掉脑袋了?”
“得了吧,陛下真要那么爱皇后,还会亲手推她去死?”
……
温知意赶到坤宁宫之时,已是半夜。
雪花纷纷扬扬飘着,抬软轿的宫人们脚程都慢了不少。
她扶着肚子下轿,刚跨进门,便见正厅堆了一地的酒瓶。
太监们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见温知意来了,才松了口气。
每次贺之延心情不好,也只有温知意劝得动。
她把外袍脱了,娇嗔上前。
“之延,你何必为她伤心呢?她死了,你正好可以不用想法子贬成妃,光明正大地娶我为后。”
手还没碰到贺之延,便被贺之延拧着眉甩开:“谁让你来的?”
温知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被甩开的手。
自从边疆重逢,贺之延对她就分外小心,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何况动手。
这样的他,居然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推她!
愤怒让温知意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换上委屈的表情。
“是你说的,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来找你。”
“之延,孩儿马上就要出生了,你什么时候册封我为后?”
贺之延将夜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落在温知意的肚子上。
曾经他无比期待孩子的出生,现在却只有一个念头——
陆时月死的时候,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她在软轿上苦苦哀求的时候,他怎么就不信她的话?
清酒顺着喉咙流下,发酵出阵阵苦涩。
他顿了顿,终于回她:“明日朕去慈宁宫一趟。”
果然,提到孩子,贺之延就会心软。
温知意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便听贺之延冷冰冰吐出下一句话。
“把孩子从皇家族谱上除名。”
第十三章
温知意的笑僵在脸上,不甘在胸腔翻涌,灼烧成火。
陆时月这个贱人,死了还要祸害她的孩子!
“凭什么?我不愿意!”
“贺之延,陆时月已经死了,就算把我们的宝宝除名,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她还能从冰棺里爬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酒瓶擦着温知意的脚边砸在地上。
贺之延的眸子一片猩红,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滚!”
刚放松下来的宫人们瞬间绷紧了身子,上前要赶温知意出去,生怕贺之延殃及池鱼。
温知意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白着脸吼道:“贺之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可这次,温知意的泪水却失效了。
贺之延不耐挥挥手:“下次再直呼朕的名字,刑法伺候。”
“放开我,我自己走!”
留下这句泣不成声的话,温知意流着泪不甘离去。
凄凉的月光落在酒瓶碴上,仿佛片片利刃扎进贺之延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揉了揉额角,转身回到正殿卧房。
可整个坤宁宫到处都是他和陆时月的回忆。
那瓶酒是西域使者进贡,恭祝他们百年好合的,卧室的布置是按照陆时月喜好布置的。
就连涌入鼻腔的熏香,也在提醒他陆时月的存在。
贺之延怔愣许久,才摇摇晃晃走向浴池。
冰凉的液体裹着身体,钻入骨髓。
感受着身上的冷意,贺之延有些恍然。
时月每一次死亡,都是如此冷,如此痛吗?
第二天清晨,贺之延没去上朝,径直去了慈宁宫。
太后攥着扶手,额上银丝都多了几分:“真是造孽!那个女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偏心!”
“贺之延,你要真敢将知意的孩子除名,哀家今日就吊死在慈宁宫!”
一夜未眠,又喝了酒,贺之延如今额角直跳。
他按了按眉心,在未消散的醉意下破天荒开口:“那母后便去吧。”
太后根本没想到这个回答,霎时怔愣在原地,连表情都僵在脸上。
贺之延接着道:“当初朕要娶时月,你也是这么威胁朕。”
“还说不把知意的孩子加在族谱上,你也要上吊。”
“母后,您数数,从朕册封时月为皇后到今日,您说过多少次了?绳子呢?”
听闻这话,太后脸上更白了,一边喊着不孝子,一边抹着眼泪。
半晌,捂着胸口,指着贺之延。
还没开口,贺之延看向她:“您又要说什么?心疾?”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一边哀嚎着一边往软榻上倒。
贺之延挥了挥手,叫来德公公:“既然太后身子不好,就让太医过来好好养养。”
一片混乱中,贺之延毫不犹豫地吩咐宗人府将温知意孩子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
太后再也坐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白眼狼,如今装什么深情呢!”
“当初哀家拦着的时候,你不也顺水推舟吗?!”
贺之延脚步一顿,怔愣在原地。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陆时月的死怪罪在温知意的挑拨,太后的逼迫上。
可他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也是帮凶这个事实。
心脏猛然停跳,疼得他呼吸不过来。
贺之延没有回头,径直上了软轿。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后退,寒风打在他的脸上,冷得发麻。
蜷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半晌,一滴水砸在手背上。
贺之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他的眼泪。
情绪汹涌而上,他慢慢张开手捂住脸,让咸涩的泪水尽数擦去。
陆时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第十四章
陆时月葬礼那天,天气难得放晴。
一月过去,贺之延却消瘦了许多,原本刚好的束带,即使将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也有些大了。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没有血色。
陆时月的父母从南方赶到,眼眶的红还未消散。
见到灵牌,陆母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灵牌上的字迹。
“时月……”
陆父胸口剧烈起伏,刚扬起巴掌,便被一旁的禁卫按住。
贺之延示意无碍,禁卫才将他放开。
“啪”的一声,陆父脸上霎时多了个鲜红的五指印。
“下官不能以下犯上,只能惩罚自己!”
“怪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才同意将时月送入宫!”
“你这个杀人犯,还我的女儿!”
阵阵巴掌响起,刺得贺之延阵阵窒息。
此刻的他不是大华的帝皇,只是一个痛失挚爱的男人。
贺之延眼睫一颤,字字艰涩:“对不起。”
向来温柔的陆母却在此时冲上来,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我的时月回来!”
哭嚎声响彻紫禁城,贺之延张了张嘴,除了苍白的“对不起。”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陆父才停下,失魂落魄跪下:“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贺之延一怔,心中阵阵刺痛:“无论何事,朕都允了。”
陆父的身子颤抖起来,哽咽道:“这里不是时月的家,下官要带她回家。”
晴天霹雳般,贺之延僵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听见自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