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奏折散落在地上,冰凉漆黑的文字刺入眼帘。
“……温知意之子,今日已经入皇家族谱。”
第五章
贺之延快步上前,一把推开宗人府侍郎,金靴碾在奏折上。
“大胆,还不跪下给皇后道歉?”
即便他是对着侍郎说,可看向陆时月的半瞬,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和责备。
想起奏折上的那段字,她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连跳动都格外吃力。
“无碍。”
贺之延剜了眼侍郎,搂着陆时月重新坐下。
“今日不看奏折了,都说怀孕了会腰酸,朕给你揉揉腰吧。”
感受着腰上熟练的力度,陆时月的心却一点点凉透。
谁说的怀孕会腰酸?
又是给谁揉过了才这么熟练?
两日后,坤宁宫。
太后望着温知意,满目慈悦。
“知意,中午想吃什么?哀家让御膳房给你做。”
陆时月跨门而进,便见主位坐着贺之延,两边分别是太后和温知意。
那模样,好似她才是皇后一般。
贺之延解释:“知意有伤不宜走动,时月,你坐她身侧。”
温知意柔柔一笑:“我在战场摸爬滚打惯了,哪像皇后娘娘一般娇气?”
话是这么说,可温知意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太后狠狠瞪了陆时月一眼。
“还是知意懂事大气,有些人嫁进宫,却没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整日沉溺在小情小爱里,耽误皇上绵延子嗣。”
“还在这站着干什么?也不知道给我们倒茶!”
堂堂皇后,竟要做宫人的活。
陆时月眼睫一颤,极力压下胸中的苦涩,给三人倒了茶。
接茶水的时候,温知意悠悠道:“听之延说,皇后娘娘做的佛跳墙鲜美至极,不知今日知意有没有这个口福?”
佛跳墙工序繁琐,光是吊汤就要五六个时辰。
陆时月身子骨本就弱,更何况如今害喜严重,站久了都头晕。
太后冷哼一声:“刚怀孕有何辛苦的,贤良淑德做不到,做饭总会吧。”
“要是这都不愿意,只能说明她德不配位!”
太后的话宛若一把利剑,直直刺进陆时月的胸口,鲜血淋漓。
她看了眼贺之延,往常太后责备她,他都会维护她,今日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垂眸紧紧攥着衣角,挤出一抹苦笑:“臣妾这就去。”
走出前厅,太阳晒得陆时月眼前阵阵发黑。
而身后的温馨热闹,再和她无关。
听着身后的欢声笑语,陆时月只觉自己仿佛是脱水的鱼一般,怎么都呼吸不过来。
和贺之延在一起的这六年,她费尽心思想融入这个家。
所以太后拿她当佣人使唤,她也毫无怨言去做了。
太后吃素念佛,她便特意学了素菜,从不在她面前食用荤腥。
可一腔真心,换来的却是太后变本加厉地使唤。
而温知意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地让太后破例,允她在坤宁宫吃肉。
紫禁城风水养人,可她却为何始终融不进去,逐渐消瘦?
晚膳时分,陆时月终于将菜端上。
放下最后一道佛跳墙,陆时月的指尖已经红肿得发疼。
贺之延蹙起眉,想要去看她的手,看了眼温知意,生生改了口:“让太医过来。”
陆时月咬了咬唇,拉住贺之延。
“之延,你送我去太医院好不好?”
温知意瞥了一眼,轻笑道:“这么点烫伤,一盏茶的工夫自己就好了。”
“皇后娘娘该不会是嫌知意粗鲁,找借口不想和知意用膳吧?”
陆时月还没答话,贺之延已经拉着陆时月重新坐下:“先用膳。”
“臣妾……”
她话没说完,贺之延已经不容拒绝地给她盛了碗汤。
陆时月压下胃中翻涌的恶心,强迫自己喝了小半碗,只尝出苦味。
刚踏出慈宁宫,陆时月再也忍不住,扶着宫墙干呕起来。
翠珠扶着她顺了好一会儿,担忧道:“主子,回坤宁宫休息吧,奴婢给您煎药。”
望着不远处贺之延的软轿,陆时月紧了紧翠珠的手。
“不,去乾清宫。”
什么药,都抵不上贺之延的一句安慰。
两人行至乾清宫,却在主殿门口凝住了。
阵阵暧昧的喘息从内流出,温知意娇声道:
“之延,你不是答应过我,先让我们的嫡长子出生,才允许别的女人怀孕吗?”
第六章
恶心再度上涌。
陆时月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不住。
她是他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可他却要别的女子来生嫡长子!
贺之延说:“我也没想到她还能怀孕。”
一阵晕眩袭来,她捂着嘴逃到殿外,再次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绞痛不已。
恍然间,豆大的水珠砸下,脸颊一片冰凉。
陆时月这才发觉,那是她的眼泪。
她怔怔擦干眼泪,回到坤宁宫枯等一夜,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祝您生日快乐。】
她的生辰,丈夫却和别的女子在同一间房里缠绵,怎么能快乐得起来?
想到这,陆时月的唇瓣都咬破了。
系统顿了半刻:【抹杀倒计时还有5天,您决定好了吗?】
刚刚乾清宫外听到的暧昧声响,再次回响在耳侧。
像是无数根银线缠绕在心脏上,解不开,逃不出。
半晌,她才回道:“再等等。”
贺之延也曾热烈的,真挚地爱过她。
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肯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您用生命等贺之延回心转意,本身就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
“毫无胜算”四个字,将陆时月的五脏六腑都绞碎了。
她怎么会不怕死?
只是想到贺之延,想到肚子中的孩子,她还是想再赌一回。
清晨,贺之延终于前来。
他特意轻手轻脚拉好窗帘,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生辰快乐,快起来吃长寿面。”
温知意的熏香味再次涌入鼻腔。
陆时月假意翻身,避过这个吻:“臣妾这就来。”
等贺之延出去,她才起身洗漱。
刚出卧房,餐桌上半只玉佩撞进眼帘。
材质外形,刚好和贺之延从小戴的那只形成一对。
温知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娘娘,我的玉佩有何不妥?”
说着,拾起玉佩放在陆时月眼前。
陆时月垂眸看去,瞬间被眼前的一幕刺得狠狠一怔。
贺之延的玉佩是龙,温知意的玉佩竟是凤!
阵阵情绪翻涌,酸楚溢出胸腔。
“之延,你的玉佩……”
贺之延的眉不悦蹙起,顺着陆时月的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
“小时候母后赐给我们的,别在意。”
好一个“我们”,她怎能不在意?
温知意垂着眉,一副歉意的样子:“是我不好,我今日就出宫回去。”
可她眸底,分明是挑衅成功的得意。
贺之延的眉皱得更深了,刚要不耐开口,门外响起太监德公公的声音。
“陛下,时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看着陆时月越发苍白的脸色,贺之延揉了揉额角,终于让步。
“让他进来。”
一盏茶后。
时太医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个头,看了眼贺之延的脸色,小心开口:“皇后娘娘顽疾未愈,生产会有很大的风险……”
贺之延握着陆时月的手紧了紧。
“风险太大就别生了,就算没有孩儿,也可以从旁支过继。”
陆时月破天荒拒绝了贺之延的要求,怯弱的眉眼浮上三分坚毅。
“不,臣妾等了这个孩儿太久太久了……时太医,你想想法子吧。”
她能感受到腹中有个顽强的小生命,也想要建立一个和贺之延的家。
许是被陆时月的态度所触动,贺之延没再劝。
时太医开了一些补身子的中药,让翠珠跟他去太医院拿。
待贺之延去上朝,翠珠才煞白着脸回来,魂不守舍。
陆时月有些疑惑,翠珠是她的贴身丫鬟,向来忠诚谨慎。
“翠珠,药呢?”
闻言,翠身子一颤,“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娘娘,这药不能吃。”
“这药根本不是安胎药,而是滑胎药!”
第七章
陆时月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时太医竟敢谋害龙胎?!我要将此事告知之延……”
翠珠重重地磕了个头,泪珠滚滚而下,颤声道:“正是皇上授意,让时太医开了五年的避子药。”
直至苍凉的夜色笼罩坤宁宫,陆时月的脑海中还回想着这句话。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之前也有几次怀上孩子,可重生之后,孩子也随之没了。
后来次数多了,便再也没怀上。
她以为那是重生的副作用,未曾想,却是贺之延亲手送来的汤药有问题!
“时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贺之延担忧的话语传来,陆时月这才回过神。
抬眸望着贺之延焦灼的面容,她第一次觉得,面前的男子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