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驰南奕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再属于他。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驰南奕才黯然上车。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他看着导航上慢慢缩短的距离,等着红绿灯。
再抬头时,右车道突然驶来一辆很破烂的车停在旁边,拉下了车窗。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在看到那张瘦得形销骨立的脸后,
目光陡然凝住。
第二十三章
下一秒,一股重力冲撞而来,车窗碎片飞溅。
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比剧痛更先蔓延开的,是无尽的茫然和苍白。
在昏迷之前,驰南奕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扯下了戴在脖间的项链。
被撞得粉碎的车载屏幕还有歌声在轻吟着。
“我曾拥有你,真叫我心酸。”
姜慕情知道驰南奕车祸的消息,是在事故发生后第八个小时。
这一晚,他们一家依然住在老宅。
两个姑娘已经睡着了,梦里还在念叨着留一块蛋糕。
夫妻俩以为她们还惦记着城堡蛋糕,正商量着明天重新订一个,驰砚舟就接到了电话。
他那满是笑意的脸瞬间变得严肃,飞速披起衣服。
“大哥说砚舟出车祸了,我去医院看看情况,阿情,你在家里陪着孩子和爸爸,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姜慕情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她以为只要驰砚舟留在家里就能躲过一劫,却怎么也没想到驰南奕会出事。
日期是同一天,出事的原因也一模一样,都是驰家的人……
这种种巧合凑在一起,不禁让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天意难违,还是有人操纵?
如果真是命运使然,那属于驰砚舟的结局,为什么会由驰南奕来承担呢?
如果是人为意外,那究竟会是谁,对驰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姜慕情想了一夜,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天亮时,她收到了驰砚舟的短信。
“抢救失败。”
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姜慕情却清楚其中含义。
她攥紧了手,合上了眼。
那颗慌乱了一夜的心,在这一刻蓦然往深渊里坠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已经放下过去的恩怨。
对驰南奕,也仅仅是把他当成一个旁系血亲。
可到底有着十几年的情分在,猝不及防听到他离世的消息,她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比起难过,她此时的情绪,更近似迷茫无措。
有对故人离去的无奈。
也有对命运无常的畏惧。
葬礼结束后,驰砚舟把调查结果告诉给了姜慕情。
“警察说是蓄意谋杀,但目前没有任何凶手的信息。那辆车没有车牌号,警察说应该是从报废车场里偷出来的,现在还在调查中……从事故发生,到医生宣布抢救失败,南奕一直攥着一条项链。不知道是凶手留下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听到这,姜慕情微微蹙起眉头。
“项链?什么项链?”
驰砚舟拿出了在医院拍下的照片,递给她看。
只看了一眼,姜慕情就认出了这条血迹斑斑的项链。
这是驰南奕送给她的成人礼物。
她和驰砚舟婚礼前一天,她把项链扯下来,还给了他。
她也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收着。
一时间,她心底情绪翻涌。
除此之外,她脑子里还始终闪动着一个念头。
可具体是什么,她暂时还没有任何头绪。
第二十四章
驰南奕离世后,驰砚舟每周都要带着孩子们回老宅,多陪陪驰老爷子。
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名字。
而在两个小姑娘眼里,驰南奕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样,不知何时会回来。
每次驰砚舟买了蛋糕回来,她们总会留一块放在冰箱里。
时间慢慢冲淡了家里的悲伤气息。
两个小姑娘越长大越皮,一不注意就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姜慕情午觉刚醒,就看到她们俩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正在翻着什么。
她正打算走过去吓吓她们,两个人就挥舞着几页纸跑过来了。
“妈妈,星星是谁啊?”
姜慕情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她们手上拿的东西很熟悉。
是驰砚舟藏起来的情书。
结婚七年,她把卧室找了个遍都没找到的东西,居然让两个孩子找到了。
姜慕情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她把东西放进盒子里收好,然后和她们耳语了几句。
等到驰砚舟回来,两个小姑娘就兴冲冲地跑上去把他围住了。
“爸爸,星星是谁?你怎么给她写了这么多信啊?”
看着她们手上的东西,驰砚舟眼皮跳了跳,正要拿过来,就听到了姜慕情的咳嗽声。
她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光是看到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肯定看过信了。
那些在心里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时,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保姆带着孩子去外面玩,他拿着信走到了姜慕情身边,还没开口,她倒先撇清了干系。
“是你的宝贝女儿们翻出来的,和我没有关系!”
驰砚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发间的清香,轻轻笑了笑。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星星的,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演了这么久,总算听到句实话了,姜慕情抬起手就捏住了他的耳朵。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结婚时不告诉我?”
在她面前,驰砚舟永远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情书,是你十七岁时写的,喜欢你,是我十三岁时的事。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俩都得了流感,我爸妈每天忙着工作,就把我托给你妈妈照顾。我们住在一个病房套间,你病情轻好得快,每天都会来给我送药送糖,但因为怕我,又一句话都不敢说,我睡着了也不敢叫醒我,在病床前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药凉了,你也睡着了。等我叫醒你,你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端走了药碗,说喝冷药不舒服,就跑出去叫人给我热。”
“我性子冷,哥哥姐姐们又比我大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又都差了辈分,大家都怕我,所以从小我就是一个人。只有你,每次看到我都会乖乖打招呼,逢年过节给南奕礼物,也会让他给我捎一份,虽然你心善又有礼貌,但我却记了好多年,从没有忘记过。只是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我又大了你那么多,所以才把这些事埋在了心底,好在,现在终于有机会说给你听了。”
时间过去太久,驰砚舟说的这些事,其实姜慕情已经记不清了。
可看到他说起这些往事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眸时,她就止不住流泪的冲动。
原来在她试图伸手摘星辰之时,在另一个人眼里,她也是照亮过他人生的启明星。
她把眼泪都蹭到他的衣服上,哽咽着开口。
“那每年圣诞节,在我房间的窗台外放礼物的圣诞老人都是你?”
“是我。”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穿的那条裙子,也是你混在驰砚舟的礼物里送来的?”
“这都猜到了?”
“你听到我要和你联姻那天,是不是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是东西南北,都找不到……”
第二十五章
冬日寒风凛冽而萧瑟。
姜慕情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天台上,神思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就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三个人。
谢思思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右手被驰砚舟窝在口袋里,趾高气昂地走到她身前。
“你的宝贝女儿呢?”
“你的宝贝女儿呢?”
这句话,像梦魇一样环绕在姜慕情心头。
她六神无主地四下张望着,想寻找女儿的踪迹,四下却毫无人迹。
再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一条泛着冷光的银色项链,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忍不住闭上眼。
再睁开时,就从梦境里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
窗外天光熹微,床头的小夜灯照着日历。
今天,是十二月七号。
上一世的同一天,绑匪绑架了她的女儿,从天台上推下。
而她,在这一天的凌晨,又梦见了当时的场景。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想擦干额头渗出的冷汗。
刚抽出手,细微的动作就吵醒了身边熟睡的驰砚舟。
他迷蒙着睁开眼,语气里带着困意。
“做噩梦了吗?”
姜慕情不想让他担心,轻轻摇了摇头。
“有点热,我调调空调温度,继续睡吧,还早呢。”
枕边人嗯了一声,很快又睡了过去。
姜慕情却久久未能入眠。
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梦里的情景。
可记忆消散太快,天亮后,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条项链了。
项链,项链。
到底有什么寓意呢?
姜慕情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把手放到了脖间。
什么也没摸到。
这空空的感觉,却让她打了个激灵,想起一件旧事。
她把项链还给驰南奕的原因,是因为谢思思看上了这条项链!
她那么嫉妒她的人生,想抢走她拥有的一切,那一定也包括项链。
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