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将至弱冠,本来过继于先皇后膝下,如今圣上下旨另立新后,而新后育有一小皇子,由此看来,大皇子大抵已是病入膏肓。
大皇子的病情宫中禁止外传,百姓只知那大皇子乃柔弱身,一步喘两步咳,也有人胡诌乱传说他活不长久,没成想竟是真的。
连清想了想,道:“殿下的忙我自是愿意竭力相助,只是殿下若是信我的话,须得让我亲自为大皇子号脉诊断,好了解真正的情况对症下药,并将这雪灵芝发挥最大的效用。”
“晚生正有此意。”
泱肆道:“对了,希望老先生答应我一件事,进入皇宫后请不要将雪灵芝的事告知大皇子。”
……
二人趁着夜色进入皇宫,直奔华清宫,大皇子的寝殿。
魏清诀见泱肆穿着一身黑,有些惊讶:“阿肆怎么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泱肆将黑色斗篷的连帽摘下来,露出精致的小脸,向他介绍身后的连清。
“皇兄,我来跟你介绍,这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快让他给你看看。”
魏清诀将视线从泱肆身上移到她身后的人身上,此人看起来约摸五十好几,相貌平平,应该就是个普通百姓。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然后走到桌旁坐下来,并对连清道:“请。”
连清向他拱手行礼后落座,并为他号脉。
片刻之后,他捋了捋自己的半截短胡须,问道:“大皇子是否时常觉得气虚无力,食欲不振,头晕嗜睡?”
魏清诀点头,“正是。”
连清又问:“那是否会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咳嗽不止,甚至常咳血?”
泱肆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
魏清诀看了眼她那副担忧的神情,很想摇头否认,可是一想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不想被他看见她的担忧,背地里还要四处去寻救他的法子,又为他请来民间的大夫。
他道:“没错。”
“嗯……”
连清思索须臾,最后神色郑重问道:“是否多梦魇,并常常出现幻觉,甚至有时神情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这一问,不止泱肆,连魏清诀也怔住了。
这个症状他从未与任何人谈起过,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他眼神闪躲,下意识便要否认。
不能,不能让阿肆更加担心。
连清见他似乎有所顾忌,道:“大皇子还请如实相告,否则在下无法准确医治。”
泱肆走过去,在魏清诀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仰起头看他,“皇兄,你别怕,老先生有办法可以治你的病,你有什么症状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怕我担心。”
看着她的眼睛,魏清诀也握紧她的手,点点头,道:“老先生说的都没错。”
闻言,连清陷入了沉思。
泱肆心里一急,站起身来,忙问:“怎么样,老先生,有没有办法?”
魏清诀也不由自主地心里紧张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去,不再说话。
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早该知晓已经是药石无医,又怎会心存希翼。
“有。”
可是,他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重新抬起眼去看,连清站起身来,分别向两人再次拱手行礼,“我这就为大皇子开出药方,须代替以前惯常喝的药,此外,待老头子我回去后研制些口服药丸,日后一并服下。”
魏清诀不自觉地握紧了手,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他轻笑颔首,“多谢老先生。”
连清向他嘱咐:“病由心生,大皇子一定要好生休养,保持身心愉悦,勿要过分忧虑,才能更快的痊愈,如此,也能让公主殿下不再为大皇子的身体日夜担心。”
“……好。”
连清写下药方交给魏清诀,而后和泱肆一起趁着天还没亮离开皇宫。
一上马车,泱肆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
“老先生,皇兄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很严重?为何他会有这么多症状?”
连清摇着头叹了口气,沉吟道:“大皇子的痨症已经恶化至极,加之他心中似乎有许多忧虑之事,才会多生梦魇,将自己困住并消耗,以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泱肆心头一颤,眉头紧蹙,皇兄似乎向来优柔寡断,泱肆总是觉得,他看向自己时,虽然总是嘴角含笑的,可是那俊秀的眉宇间,又有些淡淡的哀愁与忧伤。
她一直认为,是因为皇兄多病的缘故,可是,听连清此言,又似乎并不只是如此。
皇兄向来不沾染什么杂乱之事,为何会如此?
连清提醒她:“殿下和大皇子一块长大,可知他有什么心结未解?”
皇兄的心结……
泱肆低头想了许久无果,tຊ最终摇摇头,有些泄气:“才发现,我好像一直不懂皇兄内心真正的想法。”
“殿下以后可慢慢了解,慢慢替他化解,对于他的病情会有极大的帮助。”
第98章 早已形同亲人
婉心殿。
有宫人向林淑妃禀报:“娘娘,今夜公主殿下从宫外带回来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去了华清宫,许久才出来,现在又一同出宫了。”
林淑妃转了转眼珠,问:“可看清是什么人?”
“并不能。”
宫人摇头:“他们二人从北门进出,那里向来看守的锦衣卫最少,似乎是什么隐秘之事。”
林淑妃面露不悦:“你们没有派人跟出去?”
宫人赶紧跪下来,“娘娘,公主殿下乃习武之人,警惕心极高,奴才们不敢随意跟随,只怕殿下察觉,打草惊蛇。”
“哼!本宫看你们是贪生怕死!”
林淑妃深吸一口气,“罢了,这段时日多盯着点华清宫的动向,有什么异常及时回来禀报本宫。”
“是,娘娘。”
林淑妃望向窗外的夜色,神情莫测,“过几日不就是冬狩?这天儿这么冷,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宫人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
泱肆送走连清,回到未央宫时,阿烈也从将明的天色里踏进来,神色稍显倦怠,胸前的伤口并未处理,好在鲜血已经凝固,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泱肆顿了顿,差点忘了,她当初不就是这样死的。
见到她,阿烈埋首行礼,泱肆权当看不见,自己回到寝殿。
阿烈始终低着头,直到寝殿的门关上。
落染照例早起打点宫中事务,见阿烈在此,便出声唤:“烈侍卫!”
后者回过头,向她颔首,抬起脚准备离开。
落染这才看清阿烈胸前的被划破的暗色衣襟,她急忙上前去,仔细一瞧,此人胸前一大片都是血,只不过是深色衣服,隔远了看不出。
她轻呼出声:“烈侍卫!你怎么受伤了?”
阿烈面无波澜,“无事。”
“怎会没事?”
落染秀丽的眉头紧皱着,“你快随我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了。”
阿烈回绝,“多谢落染姑娘,我回去自己处理。”
落染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她怎能帮他处理胸前的伤口?
想到此,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可需我帮你拿药?”
“不用,多谢。”
阿烈再次道谢后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的宿处。
简单地包扎完伤口,换上新的衣物过后,屋外恰时传来叩门声。
“烈侍卫,你在吗?我给你送汤药。”
阿烈走过去打开门,落染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外,眉清目秀,袅袅娉娉。
这一次,她直接踏进屋内,一边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边向身后之人说道:“我担心你伤势严重,你又不肯让医官来,便想着给你熬一碗药,能快些痊愈。”
阿烈在门边站了片刻,才慢慢走回来。
还是那句话:“多谢落染姑娘。”
“你无须向我道谢。”
落染站起身,看过去的眼神纯真自然,“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地位远在我之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阿烈抿抿唇,没有回答。
“对了。”
落染掏出一方绣帕,递给面前的人,“这是烈侍卫的,我已经清洗干净,可是你出去了近一个月,便是保留到现在才能物归原主。”
阿烈的视线从她的眼睛转移到她手里的绣帕上,而后抬起手,接过来。
“多谢——”
“不用再说谢啦!”
落染笑着打断,“在宫中这么多年,我们早已是如同亲人,何必时时向我道谢?”
她说着,瞥见屏风旁横杆上被换下来的衣服,便走过去将它取下来。
“这衣服是个好料子,若是扔了可惜。烈侍卫就交给我去清洗吧,顺便再缝补一下。”
落染精于女红,针线活极好,她抱着衣袍走出去,不忘给出承诺:“我保证送回来时崭新如初!”
阿烈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把门关上后,来到橱柜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里面一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攥在手心里,望着它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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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过后,泱肆出宫去,前往京西。
丞相府早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大驾,慕诺站在府外,远远地望着宫里的马车驶过来。
他挥起双臂:“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