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原不原谅的,裴茹雪,你就当没有听见这些话吧。你就当是我为了钱才离开你,又接近你——”
他挡开她抓过来的手,语气决绝:“然后继续恨我,像过去7年那样,什么都不要变。”
杨信生倒不是怕她心疼,他只是怕她继续纠缠。
他懒得去想这一刻她的思绪和想法,他抓住乔月的手臂,闷着头往前走。
裴茹雪却用更快的速度跑过去,挡住了他们的路。
乔月扬起戴着指骨的拳头威胁,裴茹雪也不肯走,她怕自己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杨信生了,她哪怕被打死也要求得他的原谅。
“阿生,我错了,过去7年是我做得不对!我承认,我快恨死你了,但就是因为爱,我才这么恨的啊——”
他有埋在心里的话,她又何尝没有?
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通通说了出来:“你以为我折磨你的时候很开心吗?没有,我也很痛苦!我做梦都想挽回你,像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
“可你偏偏不解释,你什么都不解释!你一副毫不在意我的模样,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的痛不比你少?”
“你知不知我从来没有一天,放下过对你的爱?否则我为什么迟迟不赶你走?我就是想等你一个解释,等你回头啊........”
她的热泪从眸间淌出来,流过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坠落、消融。
金光的夕阳照耀着她一半的脸,另一半笼在阴影里。
就好像杨信生心里她的模样,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是吗?你真的没有放下过对我的爱吗?”
恍惚间,杨信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10年前的样子,看到了那个满眼都是他,彼此深爱的女孩儿。
他抬手想擦拭她脸上的泪,可刚伸出手,忽然顿住了。
他笑了笑,逐渐隐匿了眸间的情绪:“我不相信你了,裴茹雪。”
“你报复我,让我做三份活,每天累得喘不过气时,我还能告诉自己说,你没解气。”
“你带女孩儿回家,当着我的面拥抱热吻的时候,我知道你是故意刺激我,也可以忍受。”
“但是裴茹雪啊........”
杨信生想起了那个和他长得7分像的方明,以为早已放下的感情又隐隐作祟,让他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
“自从和方明见面的那一天起,我就不信了。你为了他,把浑身血糊糊的我丢在大街上。你宁肯看着我冻死,也不给我衣裳穿,却把西服毫不顾忌地给了方明,你,你........”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杨信生说不下去了,他冷漠又决绝将裴茹雪推开:“别骗我了,裴茹雪,你心里早就有其他人了。”
“阿生,我没有!在我心里,方明从来都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爱得受不了,才找了一个和你比较像的替代品。”
看着杨信生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竭力喊了出来:“别走啊阿生,你信我,我最爱的人从来都是你!”
可是她最爱的人,没有回头。
她想追过去,双腿却像是灌了铅。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越来越远。
她捂着脸,发出“呜呜”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的声音。
她想起杨信生离开她的那年,她找了好久好久,看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一幕:他和乔月以暧昧的姿态拥在一起。
可那次是假的,这次却是真的了。
她做了7年傻事,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推到了乔月身边。
她怕得颤抖,怕自己永远也无法获取他的原谅,甚至没有弥补的机会,无法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第十五章
15.
“就这家好不好?”
乔月带着杨信生,来到一家疗养院门前。
半个月前还能工作的杨信生,现在走路都很吃力了。
他抓着乔月的手臂,才能勉强支撑着身子,他没有看疗养院,而是侧过身,微微仰着头,看向乔月带着愁绪的侧脸:
“不是答应过我,不难过的?你要是做不到,就别管我了。我怕到时候看见你哭,我也不开心,死了也不瞑目........”
杨信生本来不想答应乔月,过去5年,他经常会梦见妈妈。
梦见和爱的人生离死别时,他妈妈痛苦的模样,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这种痛苦出现在别人身上。
“谁难过了?自作多情.......”
“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泪。我还且活着呢,说不定明年就会结婚,娶个八块腹肌的大帅男,转眼把你给忘了。”
乔月笑嘻嘻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杨信生送进了医院。
他闭上眼,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心头淌过热流。
他的心是什么时候失守的呢?
好像是有一天醒来,气温骤降,他的腿疼得厉害。
他艰难地爬下床,咬着牙往客厅爬,想拿到手机打120。
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几米路像一辈子那么长,他逐渐感到压抑,感到恐慌。
过去痛苦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回放:
险些冻死的冬天,裴茹雪拉他给方明挡灾的酒店,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和失控的身体一起变成冰冷窒息的海水,险些将他溺死........
就在这时候,乔月出现了。
她奔跑的身影撞折了挡路的木门,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将他抱起,将他从黑暗的地狱一下子拉到人间。
“阿生,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乔月给他安排了疗养院最好的房间,自己就住在隔壁,形影不离地陪着他。
她知道他最喜欢花,就挑选了几个最精致好看的盆栽,摆满了窗台。
她不想他留下遗憾,紧紧攥着他的手轻声询问:“什么事都可以,只要你想,我就帮你好不好?”
她努力维持嘴角的笑,可一想到他只剩一个半月的时间,心底便涌起压不住的酸楚。
她连忙背过身,不叫他瞧见她的脸。
可他已经发现了。
‘或许只是喜欢,还没有到爱那一步,所以她不会很痛苦的吧?’
‘再说了,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是她自己说不介意,要守着我的.......’
杨信生努力找借口说服自己,他现在只剩乔月了,他怕她难受,也怕她走。
正胡思乱想,杨信生突然听到了嚎啕的哭声。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
一个去世的老人被盖上白布,躺在担架上送往救护车。
老人的老伴哭得走不动路,但还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推开搀扶她的子女,跑向不远处的人工湖。
虽然最后被救下来了,但杨信生知道,那个老人想跟她的老伴一起走。
“怎么走神了?阿生,后天所有的花圃就都做好了,场面已经一定很美,我带你一起去看好不好?”
乔月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低落,连忙拉上窗帘,转移话题。
可是她越细心,越在乎他,他就越无法说服自己。
他不敢有任何侥幸,笑着敷衍了一句:“好,一起去看。”
说完他闭上眼躺下来,没有再聊天的兴致。
‘不亲眼看着我死,应该能好受一些吧?’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看花的那一天,应该是最美的告别吧?’
想到这儿,他扬起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
16.
随着大量游客的涌入,几个月精心准备的花展终于开放。
杨信生身处鲜花海洋,被浓郁的花香包裹,感觉身体都好了许多,一朵朵看过去,偶尔找见自己培育的,便会笑着指给乔月看。
“真好看........”
乔月的视线一直在杨信生脸上:“我说的不是花,是你。”
很俗的情话,却还是将他逗笑了。
“哪里好看?出门前我还照镜子,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头发也掉了一大片。”
不戴帽子,杨信生都不敢出门。
可乔月就是觉得好看,她不知道她对他的喜欢和好奇,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浓烈。
她开始怕了,她醒来看见日历又揭过一夜,压抑得难以喘息。
可她知道,如果她什么也不做,她不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她会更痛。
她只能尽可能地把心绪藏起来,好好照顾他,不浪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怎么了阿生?这个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路过一家花店时,乔月敏锐地察觉到,杨信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眸间浮现出了很久都没出现过的哀伤。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雪生花店’的四字招牌。
下一刻,裴茹雪的身影,从店里走了出来。
“裴茹雪?你怎么还没离开?”
乔月立即失态,红着眼冲了上去,揪住了裴茹雪的衣领:“阿生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看见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滚蛋,别再打扰他?”
裴茹雪没有理乔然。
她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上面沾满盆栽需要的土壤和肥料,这半个月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拼死拼活地靠一个人开了这家花店。
她抬起被磨出血泡的手,抬起泪眼看向杨信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阿生,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还记得吗?我们说过的,只要雪生花店还在,我们的爱就不会消失。”
“你看,店在呢,你怎么能不理我呢?”
她满眼都是痛苦,悔恨,还有痴痴的情。
她的模样让他一下子跌入了回忆——
他想起当年他租下花店,当成礼物送给她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狼狈。
浑身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