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轿子在荣亲王府停下,老王妃和许重光都在门前,轿帘被掀开,锦帕下,沈云岸看到了那双手,她搭上,余生托付至此。
这场婚礼是温馨异常,老王妃看着自己的独子将爱慕多年的姑娘娶进门,乐呵的不行。
许重光也是,平日里沉稳温润的人,洞房花烛时拿着掀帘抚杖的手竟是有些颤抖,掀起后,看着眼前的沈云岸笑意盈盈带羞的脸,许重光竟是眼眶微红。
沈云岸笑着问他:“相公,怎么洞房花烛之夜,反而哭了?”
许重光笑开颜,拿来合卺酒,两人同牢合卺后。
沈云岸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许重光也会意,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两人用红线缠绕在一起,许重光看着红烛下的沈云岸,牵着她,柔声说道:“往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似朝帝城中的孽缘,岭南荣亲王府中的二人,是欲行还休,双双如绣帷,低头弯腰把灯吹,一夜温情。
岭南好景长。
荣亲王府中,老王爷与王妃相爱,与沈云岸父亲一般仅娶一王妃,于是又知道沈云岸是自家王爷爱慕多年之人,还是守卫边关的女将军,荣亲王府对这新来的王妃都是极为的尊敬与爱护。
岭南常年春,风和煦暖人,无边无际的青草地里,一红衣女子牵着风筝线跑的极快,沈云岸恍惚觉得,在岭南自己又找回了,旧时无忧无虑的感觉。
只是偶尔也会惆怅道,花相似、人不同,昔年陪她放风筝的人,如今已像离她而去多年一般,隔着两地,她不知道林轻羽如何。
如此多年,说一下就放下了,她没法这么骗自己。
忽然的,风肆意起,那飞的极高的风筝,线穆然的断了,旷野里,断去的风筝一直飞远,方向,是东边的朝帝城。
沈云岸突然楞住,原来便是这一点一点的小事,她都能和朝帝城,和林轻羽扯上关系。
她闭眸,任风筝飞远,任自己的发被风吹乱,任肆意的想念,随风而散。
朝帝城中,林轻羽已像行尸走肉般过了半月。公事、他照旧处理,还是以往那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王。
温长锦那边回宁他陪了,温长锦的所有要求他都不反抗的满足,只是人每日还是这幅像枯草一般的了无生机。
旁人看了都觉得这摄政王如此,都念着怕是会压抑出病来。
第三十二章
逢上水灾年,夏日的暴雨连绵的下了七日,朝帝城中,林轻羽看着王府一地泥中溅起的水波。
日子看着像渐渐平静了一般,无人知他也如这一摊泥水一般,正在被暴雨侵蚀,咳咳,想着事,又咳嗽了起来,温长锦此刻正在他身后的屋中看着他,温长锦已经如愿怀有身孕。
别人不知道,她就算是装的,作为这同襟人,她也没有理由不知道。林轻羽成日忙于处公务,恰逢水灾,他又向皇上陈明处理此灾,连日劳累,又患心伤,他甚至几日咳出血。
温长锦走过去,将锦帕递上,却被一把挥落地中。“温长锦,你装的不累么?”
温长锦何尝不累,前日林轻羽发了高烧,依旧处理公务,人晕了后,她过去服侍,林轻羽眼角渗着泪,喃喃的喊着的全是阿紫……阿紫……
她何尝不累?
对,温长锦只觉得自己是有错,是骗了林轻羽,是害了沈云岸,为何犯这错,求的也不是什么虚荣、金钱地位,也不过是想得林轻羽眸中有她罢了。
两人成婚快一月了,林轻羽日日念着沈云岸。
书房桌中是一张张沈云岸的名字,他写的他们往昔的故事,还有一封封的要寄给沈云岸的信,房中挂着的都是沈云岸的画像。
还有那将军府,王府已经根本算不上是林轻羽的家了,他心心念念的家,回的家,是那空无一人的将军府。
林轻羽极速衰弱的身体,还日日因想念沈云岸深夜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念一直念阿紫,那一声声念,像一把把刀,割在温长锦心上。
林轻羽累、她何尝不累?
“林轻羽,沈云岸在岭南,想必是和许重光恩爱无比,你,你在这里这幅做派,有什么用!”她的声音像被凌迟一般的喊出,复而又感到极痛的低沉下来“林哥哥,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忘了过去吧,你放过自己吧。”
林轻羽不欲和她争辩,他顶着雨走出,推开王府门,又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大雨中,街上人稀少,人们都在躲雨。
他却走的极慢,颤颤巍巍,这一头淋湿的白发,更像他是个迟暮老人。
早就是盛夏了,林轻羽却感觉人被冷的凝固,迈不开步子,走不动,恍然看到街角处。
那里,是云岸曾晕倒的地方,沈小将军因他冤死,他知道沈云岸晕在了去皇宫的路上,还想着自幼爱舞刀弄枪不像寻常弱女子,怎可能冷倒在路上?
他曾经怎么会那般想云岸,为什么,那明明是他心慕十五年之人,他怎能那般她。
沈云岸,我该怎么放过自己,这整个朝帝城,到处,到处都是你的痕迹。
你哪里是我的过去,你是我的一生,一生就此这样,罢了。
许是雨下的太过大,落在他身上太疼了,他恍惚中像要晕过去一般,又想着不行,要回将军府,云岸在等我,嘴里念念着:“将军府……阿紫……在等我。”
人便倒在了雨中。
第三十三章
摄政王府,一众太医围在床边,一旁的温长锦哭成了泪人,像是哭了一夜,眼睛红肿着。
连日来与林轻羽的纠缠,已经让她哪里还有当初那个面容姣好朝帝城第一美人的模样,竟是有些美人迟暮的苍凉。
太医诊出林轻羽现下身体极弱,寒气入体连日高烧,患了重肺痨,最久也活不过今年。床上高烧着的林轻羽听到竟然解脱一般的嘴角带着丝丝的笑,。
温长锦不信,她喊着叫着赶走了所有太医,像癫疯了一般的抓着林轻羽说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随你去,你想不想让你的阿紫活着!你不能死!”
林轻羽闭眼,声音沙哑的开口:“长锦。”
一声像喊回了温长锦的心神,这般语气,像以往林轻羽对她说话的语气。
她徒然滑落在地,眼泪肆意的落,太久了,自己已经太久没听到他这般平静的喊自己了。
“长锦,该放过自己的,是你。就算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我的念想,好好活下去。”林轻羽的话落的又平和又沉重,像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呆坐在地上,泪痕还未干的温长锦,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孩子,她心心念念的和林轻羽的孩子,甚至可能连他的父亲都见不到,林轻羽说的,是你的孩子,他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过也是为了沈云岸的双生蛊。
她突然开始笑,笑的诡异张扬,人都颤动起来,最后笑到喘不过气,泪痕还在脸上。
她望着林轻羽:“没有双生蛊,我根本没有双生蛊,林轻羽,你恨我么。”
温长锦只觉得好想听到一个恨字,死后他也算记得自己。
林轻羽听到后,还是很平静,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往后她一世长安,岁岁年年。像我当年的愿一般。”
云中八年八月十四日,七夕,与阿紫一同放河灯,我许愿,那时候我以为我不必求神,会自己实现这个愿,我的愿是愿阿紫永远于我眼中,永远笑颜如花,等着我八抬大轿前去,与她一世长安,岁岁年年。
到底是我错了,这是我此生求不来,求不得的,最后既能知道她可平安。
那便好。
夏去,秋来的极快,日子一日日的流逝,转眼间绿叶便黄了。
林轻羽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确信了自己怕是活不过大雪天,连日的都在将军府中,写着信。
只是,无人知,他这一封封与妻书写与谁。
冬风吹来,摄政王府终是挂起了白布。
孕肚已显的温长锦一身缟素的站着,眼神空洞,她已经哭不出了,成婚这半年,她没有一日不在落泪,到头来林轻羽死了,她反而哭不出了。
林轻羽死前还留在将军府中,没有一句遗言给自己。不对,自那日确定自己活不久后,他便再没有见人,再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温长锦看着棺材,心里凄凉,她趴在棺材旁边:“林轻羽,你当真是一生都给了她。可沈云岸她不知道,她在岭南,连你病了都不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传讯去岭南了,你,想不想让她看到你躺在棺中。”
可惜,林轻羽已经不可能再因为沈云岸而回她话了,人死了,一切都没了。
第三十四章
岭南无冬,四季如春,寒风吹不来这水乡,沈云岸的日子便是在这般和睦的春风中度过,日日温情,倒将她人养懒了。
这日,沈云岸坐在庭中,绣着锦帕,她在岭南甚至开始了以往从来不沾的女红。
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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