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茗惊慌失措道:“杨璟之,你疯了吗?!”
杨璟之却恍若未闻,虞茗几欲昏厥。
只隐约听得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就算我真的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的。”
撕裂的痛楚与羞耻感交织下,恍惚间,虞茗又想起当年那个青涩温柔的少年。
无尽绝望中。
少年翩翩的模样在她脑海中片片碎裂……
院子外下人路过,虞茗强忍住咽喉里的呜咽,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浩劫终于结束。
杨璟之将她扔在冰凉的地面上。
那瞬间寒意刺骨,虞茗却似破布娃娃般,两眼空洞的凝着上方。
杨璟之转身便拂袖而去。
虞茗抱膝缩在床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滴晶莹的热泪自眼角滑落,而随着这滴泪落下,她最后的温度也消失殆尽。
怎么会这样冷?连骨头都冻疼了。
凝着杨璟之离去的方向,她心中死灰一片。
又过了三日。
虞茗的生辰要到了,程徽帝召她入宫。
马车驶过锦悦楼时,杨璟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与之携手同行的,是一道浩渺绝美的白色身影。玛⃠丽⃠
虞茗立即叫停了马车,举步跟了上去。
站在锦悦楼门口,她遥遥望着那头的二人,却无法再举步上前。
只见杨璟之笑望着那白衣女子,神情温柔的不像话。
虞茗心中一窒,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皎儿吗?
二人相处的画面刺得虞茗的眼与心生疼,竟令一向金尊玉贵的虞茗恍惚有种错觉。
她不过是区区萤火之微,怎敢奢望与光月齐驱。
虞茗心中苦涩不堪,神色黯然的上了马车:“走吧。”
直到出宫又回到公主府。
雅间里那一幕仍在虞茗脑海中挥之不去。
初见杨璟之,是她想进太学去找哥哥,与他相识后,更是日日穿着学子装往太学跑。
那年夏至,楚父外调,楚家举家搬迁。
杨璟之在太学外那颗树下对她许诺:“等我成人了就来娶你。”
而今,他早已成人了,却唯独忘了来娶她。
忆起曾经美好的往事,虞茗嘴角挂起苦涩与眷恋的笑意,却在听到杨璟之回府的消息后尽数敛去。
杨璟之走进正堂。
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扫了虞茗一眼,视若无物般转身就走。
虞茗双手绞紧了裙摆,终于鼓起勇气将他唤停。
对着杨璟之那张在梦中百转千回的脸,她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开口道:“我明白,你与我在一起并不幸福,若有放不下的人,就带回来吧。”
他不爱她了,她明白。
可她想,纵不能重新开始,他们也不必做一对怨偶。
见虞茗提起明皎儿,杨璟之看向她的眼霎时满是嫌恶与防备:“将皎儿带回来?带回来让你磋磨吗?”
早听惯了他的冷言恶语,心中也该麻木,可见他这般维护明皎儿时,虞茗的心还是被刺得生疼。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吗?”虞茗在笑,眼中却闪着晶莹的光。
杨璟之目光微顿,转瞬却如寒刀:“不然呢?你给我记住,皎儿但凡少一根头发,我绝不与你罢休!”
三日后,宫中办起了虞茗的生辰宴。
她主张一切从简,就办个寻常家宴。
只为让程徽帝心有所感,他并非只是帝王,亦是父亲。
程徽帝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虞茗凝着太子的空位不语。
程徽帝转瞬面色阴沉:“若是替那逆子求情,那就别说了!”
想起太子哥哥叮嘱她的话,虞茗勉强挤出一抹笑:“父皇,杨璟之文武双全,儿臣不忍埋没了栋梁之材。”
“可楚家……”程徽帝游移不定。
杨璟之之父通敌一事,为了保住杨璟之,不仅满朝堂无人知晓,连杨璟之本人都不知道。
想了想,程徽帝不忍再次驳了虞茗:“那便许个御前侍卫吧。”
二人齐齐谢恩过后,杨璟之破天荒勾了勾唇,对虞茗道了声多谢。
果然,男人的志向都是在朝堂的。
虞茗的心绪也此好转一些。
只盼自此以后,杨璟之与她的关系能有所转圜。
虞茗并未察觉,在她与程徽帝交谈之际,杨璟之眸中阴冷森寒。
酒杯在他掌中碎裂,鲜红一片。
宫宴进行到一半。
虞茗才蓦然发觉,杨璟之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
见她寻觅,内侍连忙上前:“驸马爷醉酒后不慎手掌划破,如今应是在太医院包扎醒酒。”
听闻杨璟之受伤,虞茗瞬时紧张起来,起身离席去太医院寻他。
太医院。
四周静悄悄的,虞茗忽听得内间传来杨璟之的声音:“……劳烦仙师了。”
那人回道:“驸马爷客气,这是贫道的本职所在。”
听出是太虚道人的声音,虞茗蹙起眉。
在她看来,程徽帝性格大变与这太虚道人可脱不了干系!
虞茗脚下一顿,刚想再听听他们说什么,门突然从内开了!
她正对上杨璟之深沉的眸子。
虞茗尴尬的愣在原地:“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太虚道人也走出内间,向她拱手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贫道先行告退。”
杨璟之凝着她久久不语,虞茗心中狂跳,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太虚怎会在此,可是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楚家十余口人死无葬身之处,难道为他们做场法事,求个魂魄安宁也有错吗?”
虞茗心头一窒:“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当尽心竭力。”
闻言,杨璟之的面色稍缓:“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
凝着他掌中沁出血色的白布,虞茗心疼的蹙起眉,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你的伤势如何?很疼吗?”
杨璟之避开虞茗的察看与触碰,程淡风轻道:“无妨,已经处理过了。”
二人再回到席间,宫宴已接近尾声。
回到公主府后,杨璟之破天荒的与她打了招呼后才回的房。
见他主动示好,虞茗的心中再次升起雀跃与希冀。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这一夜,蝉声却古怪鸣叫不休。
过了几日,宫中总管内侍急急来寻她。
“公主,大事不好了!”
虞茗心中一跳,急急道:“出什么事了?”
总管脸色惨白:“皇上被太子气得呕血,昏迷不醒了!”
虞茗又惊又急:“怎会?哥哥不是在禁足吗?!”
总管内侍也是满面愁容:“皇上想给太子一个悔改的机会,才将殿下召进正阳殿。”
虞茗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柱子才堪堪站稳:“去准备,我要进宫!”
可让虞茗没想到的是,哥哥失势,父皇昏迷,如今是贵妃掌控着宫里的事务。
是以她进宫侍疾时,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
侍卫持贵妃手谕,将正阳殿围成铁桶。
还有谁能帮她?
绝望之际,虞茗蓦的想到杨璟之。
他如今是御前侍卫,纵使不能放她去见父皇一面,探听消息总是可以的吧。
得知虞茗的来意,杨璟之神色自如道:“应是无事,此事急不得,你且耐心等等。”
听见他那句无事,虞茗一颗心稍定了定。
煎熬的日子又过去两日,杨璟之才来寻虞茗:“皇上醒了,去见见他吧。”
他的表情分明是收敛了戾气,好似还有几分温柔?
虞茗却莫名感到有些诡异,杨璟之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她瞬间噤若寒蝉。
杨璟之带着她进入正阳殿内。
见到龙床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虞茗忐忑中还有些心酸。
离得近了,虞茗才发觉躺在床上的父皇怒目圆睁,已经憋红了一张脸。
程徽帝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父皇?!”
虞茗浑身一震,大脑立时一片空白:“您怎么了父皇?!”
杨璟之负手立在一旁,语气轻慢而痛快:“你父皇他,瞧着像是中风了呢。”
“中风?怎么会?”
望着嘴角留涎的程徽帝,虞茗脑中灵光一闪:“是那个太虚道士!他一直在误导父皇修行服药……”
“是吗?丹药不是他自己甘愿服用的吗?”杨璟之笑着开口。
虞茗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复又听得他冷冷道:“我父亲直言上谏丹药误国,却被这皇帝安了通敌的罪名举家流放,如今他自食其果,该庆贺他得偿所愿。”
回想那日他在太医院与妖道密会,虞茗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咬牙颤声开口:“原来你早与太虚勾结。”
杨璟之居高临下:“你父皇他欺人太甚,如今是罪有应得。”
虞茗自嘲的笑笑,一时心如死水:“答应娶我之时,你便已经在筹谋了吧?”
杨璟之好整以暇道:“知道为什么带你进宫吗?只是想让你再看他一眼。”
闻言,虞茗起身挡在龙床前,心中的恨与痛早已盖过了恐惧:“你还想做什么?!”
杨璟之轻蔑的笑了笑,似是对虞茗愚蠢的感慨:“太子将皇上气的中风,不堪储君之位,我只有送皇上一程,方能拥立新帝。”
似是被一只手掌紧紧捏住心脏,程餅餅付費獨家十鸢疼得喘不上气。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杨璟之猛地将她拽到了身边:“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欢好?那就给你父皇好好看看!”
虞茗全身的血液像是瞬时冰冻凝固,止不住的战栗。
那样的场景……绝不能在父皇面前重现!
她拼了命的挣扎,却逃不出他的手掌。
杨璟之凑到她耳边,杀人先诛心:“你父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方才知道你进来了,还是醒了呢,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父亲。”
闻言,虞茗抬眸去看父皇。
只见他用力瞪大的眸子血红,像是要溢出血来,喉间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程徽帝缓缓吐出三个字:“放,过,她……”
虞茗喉头一阵呜咽:“父皇!”
“皇上别急,有什么话好好交代。”杨璟之勾唇一笑,“毕竟从今日起……”
“她不再是尊贵的公主,而是宫里最卑贱的奴婢,宫中的狗都比她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