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暑假,陈沥仗着自己身高够了冒充大学生,白天在超市的冷藏区帮忙卸货搬货,那些冷冻的海鲜一箱几十斤,一天下来,陈沥累得眼皮都睁不开。
不等我拿药过来,他已经困得睡了过去。
掌心刚开始被塑胶箱子磨出了血,第二天去他就学了乖,用破衣服捆住手搬,后面发现还是不方便,索性就用手。
血结成了痂,痂褪成了茧,一层一层堆起来,慢慢地就结成了老茧。
我中午去给他送饭的时候,看见其他人手上都有手套,就他没有。
还没等我问,他已经沉着脸把我扯到了一边。
「谁让你来的。」
「吃饭。」
他拿了碗,蹲在墙角,三两口吃完,含糊地回答我的问题:「镇上的工作不好找,他们看我新来的欺负几天,过两天就好了。」
吃完饭,他非要把送我回家,一路上面色不善:「以后不许再过来,中午我回家吃,这附近不少街溜子,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听到没。」
陈沥晚上回来,先去附近的塘里下网,弄虾和鳝鱼那些水产。
弄完回来,睡不了一会儿,凌晨两三点又摸黑出去抓牛蛙,等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去集市上卖。
两个月下来,他弄了不少钱,快开学前天晚上,他把一摞钱都放在了我手里,累得打哈欠。
报名那天,陈沥领着我去。
缴完费后,他和旁边的女生说了两句,那人不善地看了我一眼,收起东西走了,把位子挪腾了出来。
等不及第一节课上完,有和陈沥熟的过来搭话问我。
陈沥恹恹地打着哈欠:「我姐,以后都看着点。」
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传了出去,陈沥这个校霸居然多了个姐。
换座位的女生叫周媛,中午陈沥在睡觉的时候,她点了点我的桌子喊我出去。
她来者不善,一出走廊她身边围出四五个女生,把我抵在中间,拍了拍我的脸:「许鹤昭是吧,果然是城里来的,名字都和我们不一样。陈沥帮你只是为了报你奶奶收留他的恩,其他的你可别多想。」
少女的占有欲在这一刻爆发,容忍不了半分,急不可耐地要朝我宣示主权。
「这话你该和陈沥说。」我冷漠地回头就走。
她扯住我的头发:「给脸不要脸是吧,你一个城里的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和我抢陈沥,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头皮疼得一紧,我朝后退,一巴掌摔在她的头上:「松开。」
她骂了一句脏话,身边几个人三三两两凑过来要和我动手。
陈沥从困倦中醒来,在桌子上随意抽了本书,从窗户里面砸了出来,正好砸在周媛的后背上。
她松开拽我的手,周围的几个女生都有些怕陈沥,不敢再动手。
陈沥一脸冷色,眼神凶戾,木着脸出来,拉过我,手指抵在周媛肩膀上,推了把:「你他妈疯了是吗,找打?」Ɣż
周媛红着眼睛:「你暑假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考虑我的表白的。」
陈沥厌烦地拧眉:「现在不想考虑了行不行。」
回到教室,陈沥冲我:「她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是傻吗。」
我冷笑:「你不拈花惹草,她能找我。」
陈沥气得朝后面桌子上一靠,「怪我?」
我盯着他,扬起下巴:「就是怪你。」
陈沥按了按眉心:「行,怪我行不行,祖宗。」
他扯开我已经松了的皮筋,燥热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替我扎好头发:「我说小公主,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能不能给弟弟知会一声。」
我别过头,好半天才不闷闷地嗯了声。
陈沥轻微的笑声传来,痒得人耳尖疼。
陈沥被他爸抛弃的当天晚上,就被我奶奶捡了回去。
他爸有预谋地丢他,跨了几个村丢到了我奶奶那个村。
那天晚上围着很多人,奶奶后来和我说,陈沥也不哭,就坐在石板上,也不说话。
我奶奶住不惯城里,爸妈给她在乡里修了房子,又请了阿姨照顾她。
陈沥被我奶奶带了回去。
奶奶给我爸打电话,让我爸给陈沥找户好人家。
陈沥乖得很,说话少,却会干活,搬着凳子搭灶台,那么小一点点,已经会煮粥了。
后面我爸给他找好人家。
我奶奶对他有了感情。
我爸让陈沥选。
陈沥抱着柴火往厨房走:「我就在这里。」
从那以后,每年寒暑假我回乡下,都会和陈沥打照面。
他不待见我,嫌弃我一身公主病。
水要喝热的,外面买的,井水不喝,饭菜也挑食,太辣太咸不吃,素菜也不怎么吃。
他一边朝我翻白眼,一边第二天早上搭车去街上给我买了一提水。
我不吃饭的时候,陈沥一边冷着脸骂我:
「惯的,饿两顿什么不吃。」
一边去厨房给我开小灶。
我会笑嘻嘻说,陈沥,你真好。
他总是板着脸看我,并不理我。
陈沥住在堆放杂物的库房里,奶奶收拾了干净的房间他不住,给的钱他也不怎么拿,早出晚归的,那么小一点儿,已经有了很多赚钱的门路。
就算是一时缺钱拿了钱,后面没多久也给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