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秭秦憬(陆秭秦憬)(热推新书)陆秭秦憬无弹窗阅读

时间:2023-06-04 15:20:0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秦憬拧眉,似是十分不解:“怎么这么多异族人?我大周都城,与属国并无生意往来,他们怎么进的城?”
钟白适时开口:“皇上忘了,前阵子太后寿诞,各国使臣都进京献礼,想来是边关和城防怕损毁贺礼,查验上宽松了许多。”
秦憬恍然:“原来如此,朕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皇上,可要再调一批禁军来护卫?”钟白不无担忧道,“眼下在营地,禁军和护林卫重重守护,对方还敢冲进来,要是明天一上路,队伍绵长,首尾难顾,只怕他们会更嚣张。”
“应当不至于此。”
秦憬淡淡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朝臣的心思却有些乱了,这两次凶险的刺杀都和异族有关系,可异族又是因为太后寿诞才进的城,明知路上危险,太后从未调遣人手来支援,还三番五次催皇上回京……
这些本就十分可疑,偏偏太后跟前还养着一个名头是先皇嫡子的晋王。
这些加起来,哪怕是秦适这种秉持天下无不是父母思想的朝臣,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犹豫半晌,秦适还是开了口:“皇上,回宫之事请您容后再议。”
秦憬一挑眉,似是十分惊讶:“秦卿这是何意?”
秦适自然不好说他在怀疑太后,只能十分委婉道:“皇上龙体为重,您身上有伤,万不可颠簸。”

“可是太后还在等朕……”

“太后仁爱慈和,想必是不忍皇上带伤赶路的。”
其余朝臣纷纷附和,老安王眼看着有机会不受折磨,也忙不迭跟着开口:“是是是,众位大人说的是,太后一定不忍心,皇上先别回去了。”
似是耐不住众人劝阻,秦憬叹了一声:“也罢,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太后的慈爱之名,朕也不好即刻动身了,那就先休养一阵子吧。”
朝臣和老安王都松了口气,秦憬嘴角含笑,静静看着众人,名声是把双刃剑,子女要孝顺,长辈又何尝不需要慈爱?
经此一遭,太后最有用的法子已经用不了了,日后想必会安生很多。
玩弄人心这种事,他也很擅长。
他轻咳一声:“传旨,命兵部职方司三天内将刺客缉拿,若力有未逮,就移交清明司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拉着太医凑了过来:“快给皇上看看伤口,流了这么多血,还非要先顾及旁人……这可真是,禁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皇上受伤……”
他絮叨起来没完没了,秦憬听得额角突突直跳:“蔡添喜,你给朕闭……”
他忽然一愣,侧头看了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惊疑不定:“蔡添喜?”
蔡添喜被问得有些茫然:“是奴才。”
方才一直游刃有余的人,脸色瞬间变了,秦憬腾的站了起来,给他摁着伤口的钟白猝不及防,被他甩得踉跄了两步,惊讶道:“皇上?”
秦憬却完全顾不上他,语气又急又快:“朕不是让你守在陆秭身边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蔡添喜刚才还被他的突然变脸唬了一跳,一听是因为这几件事,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皇上息怒,奴才是等谢姑娘睡下才过来的,那边让景春守着呢……”
秦憬不但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神情反而更难看,他目光看向营帐门口,咬牙切齿道:“那他是谁?”
蔡添喜被问得懵了一下,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刚好看见景春提着热水进来,他脸色瞬间也变了:“他怎么来这里了?!”
朕还想问呢!
秦憬气不打一处来,可现在却根本不敢浪费时间,虽然今天晚上这一出是他自导自演的,可这毕竟是林子里,说不准会出点什么事,如果那时候刚好陆秭身边没人……

第156章陆秭怕蛇
秦憬想得头皮发麻,一路上越走越快,蔡添喜带着太医追都追不上:“皇上,伤口,伤口还没处理啊……”
秦憬却充耳不闻,连头都没回。
蔡添喜喊得几乎要岔气,捂着发疼的肚子直喘粗气,好在钟白也追了上来,他年轻力壮,又常年习武,很快就追上了秦憬,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皇上,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
秦憬脚步猛地停了下来,钟白还以为他是打算配合,正要抖开帕子给他包住伤口,就见他抬手做了一个别动的姿势。
他本能地僵住,连帕子都没敢再抖开。
沙沙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虽然还没看见是什么,却莫名听得人寒毛直竖。
他不自觉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声儿……”
秦憬仍旧没开口,目光却在黑暗中看向了某一处。
钟白跟着看了过去,随即微微一怔,下一瞬便拔刀出鞘,将地上足有儿臂粗的蛇斩成了两段。
他将蛇身挑起来扔到一旁:“天气回暖,正是蛇虫出没的时候,臣待会就让禁军清理一下营地。”
秦憬的脸色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缓和,他顺着蛇头所对的方向看了过去,几条蠕动的影子映入眼帘。
“这里竟然还有,”钟白也看见了,快步上前,哐哐几刀将蛇砍了个七零八落,眉头却拧了起来,“捅了蛇窝了吗?怎么这么多?皇上,要不您先回去吧,臣去谢姑娘那里看看。”
秦憬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蛇,他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中午时的心惊肉跳,浓重的不安侵袭全身,他蹲下身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越看他越觉得蹊跷。
“钟白,你看这些蛇,是不是在往一个方向走?”
钟白一愣,下意识道:“不能吧,它们……”
他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那些蛇的蛇头竟真的朝着一个方向,有几条被砍了却没立刻死去的半截蛇,竟然还拖着长长的血迹往前蠕动。
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撸了撸胳膊:“怎么回事儿?看着怎么有点邪性?”
秦憬也说不出来,可蛇群前进的方向他却十分熟悉,那是——
“陆秭!”
他再顾不上别的,拔腿就跑。
钟白连忙跟上:“皇上,伤……”
可走着走着,他就喊不出来了,因为越靠近陆秭的营帐,蛇就越多,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紧紧抓着刀柄,眼见秦憬越走越快,快跑两步拦住了他的路:“皇上,情况不太对,这么多蛇一定是出了别的事,您在这里等一等,臣自己去看看吧。”
秦憬想都没想:“不行。”
他抬脚往前,钟白却站在面前动也不动。
“闪开!”
钟白咬了咬牙,他是从小伺候秦憬的人,最知道秦憬的脾气,一听就知道他是生气了,可他还是不能让路。
他原本就是个奴才命,是因为跟对了主子才有机会脱去奴籍,过上这种体面日子,可也是因此,他绝对不能让秦憬出事。
“您真的不能往前了,营地刚刚才遭了刺客,正是混乱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人会暗中动什么手脚,您……”
秦憬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走,钟白却再次拦了上来,他态度坚决:“您真的不能去,您没发现这里值守的禁军都不见了吗?一定是出事了,你身上还有伤,蛇这种东西有凶性,万一……”
“陆秭怕蛇!”秦憬低吼一声,一把抓住钟白的领子,“她很怕蛇,这种时候朕不去,谁管她?”
钟白一时哑然,当年他们还在萧家的时候,秦憬脾性温和,什么都不会生气,可唯有陆秭是他的逆鳞,容不得旁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他头一回和萧家子弟起冲突,就是因为对方编排了陆秭的闲话,说她看着正经,内里风骚云云,不少世家子弟都是如此,人前人模狗样,背地里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来。
秦憬以往只是不参与,那次却是十分凶狠的就动了手,一个砚台砸得萧安头破血流,事后萧安在床上躺了几天,秦憬就在他院子里跪了几天,满萧家上下,没有人一个人为他求情。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那时候秦憬已经和陆秭定了亲,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
事后秦憬的膝盖落下了病根,时不时会疼一下,可他却从未说过后悔两个字。
因此那个名字一出来,钟白就知道自己拦不下他。
他叹了口气:“臣给您开路。”
秦憬什么都没说,只不轻不重地锤了他肩膀一拳。
两人都不敢耽搁,一路疾行,钟白明明是想挡在秦憬身前的,可只是发了个烟花搬救兵的功夫,就被远远落下了。
“皇上,您慢一点。”
秦憬哪里敢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秭被蛇群围困时的惊恐无助,以往刻意压制无视的担忧,陡然间破土而出,疯狂啃噬着他。
陆秭,我马上就到,等我。
他抬手夺过钟白的刀,跑得更快,眼看着陆秭的营帐出现在眼前,他顾不得周遭密密麻麻的蛇,抬脚就往里冲:“陆秭,我来了,你还……”
激动的呼喊戛然而止,秦憬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他看见了陆秭,她的确被蛇群围困着,可情形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惊恐地缩成一团,也没有因为恐惧而掉眼泪。
她就站在蛇群里,不远处的火盆将她脸上的木然和血迹照得清清楚楚,然而更清楚的,是她两只手里各自抓着的半条蛇。
是的,半条,不是钟白那般拦腰斩断的半条,而是自蛇吻处硬生生撕裂的半条。
蛇身猩红的血肉混着内脏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场面难以言喻的血腥和暴力,又带着诡异的美感。
秦憬有些傻了,他设想过很多情形,但绝对没有这一种。

第157章罪魁祸首
“陆秭……”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重,陆秭却仍旧像是被吓到一般颤了一下,她循声朝秦憬看了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瞧见自己拎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浑身一颤,猛地松了手。
撕裂的蛇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秭再次被惊吓到一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可之前救秀秀的那番动作已经耗尽了身体的力气,没几步她就跌倒在了地上,小腹立刻有血迹氤氲出来。
眼看着蛇群被血腥味吸引朝着她游走过去,秦憬快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陆秭,你怎么样?”
陆秭额头都是冷汗,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秦憬紧张地打量着她:“有没有被咬到?在哪里?我……”
话音未落,一只手轻轻抚在了他胸膛,秦憬心脏一颤,再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陆秭一定是惊吓太过,才会主动示弱,虽然对方动作很委婉,可他心里仍旧酸疼得厉害,连忙找了个僻静地方将人放下来,伸手就要去握陆秭的手。
那只手却又避开了,连陆秭都从他怀里躲开了一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艰难开口:“别碰我……”
秦憬一僵,这才明白过来,是他自作多情了,陆秭不是在示弱,是在推他。
他伸到半空的手再没能握下去,却也没让人离开自己身边,他抬手摸着陆秭的四肢,语气紧张:“有没有被蛇咬到?告诉我伤口在哪里?得把毒吸出来,不然会出事的。”
陆秭神情晦涩地看他一眼,许久才颤巍巍摇头:“我没有被咬,是秀秀……”
秦憬微微松了口气:“没有被咬就好,那我们去找太医。”
他说着就想把人抱起来,陆秭却再次摇头,胳膊发着抖却仍旧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奴婢可以……自己走……”
秦憬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奴婢”二字听来,竟如此刺耳。
他几乎是狼狈地扭开了头,却不期然看见了地上的血脚印,脚印血色厚重,浓郁,是陆秭一步一步从营帐里走出来的痕迹,她撕裂的伤口不只有小腹。
可明明每走一步都宛如刀割,竟还是要拒绝他……
陆秭,你到底是对我多失望,才会连这种伤势都要逞强……
“别为难自己。”
秦憬哑声道,他很想再说点别的什么让陆秭不要这样,却又怕自己再开口,换来的会是陆秭更坚定的拒绝,只好慌忙转移了话题,他看向钟白:“还不快过来清理这些东西。”
钟白连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凑过来后他才看见陆秭,下意识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请谢姑娘安,多年不见,姑娘可还安好?”
他和陆秭还算熟悉,以前隔着屏风,他没少这样问安,可这次陆秭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极轻的一声苦笑:“钟统领……折煞我了。”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如今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也不再是命都卖给旁人的奴才了,他们的身份已经颠倒了,可尊敬这种事,也不是需要看身份的。
他咧着嘴笑起来:“姑娘这话说得,小人的礼多重您都受得起,您说这话才是折煞我了。”
陆秭大约被钟白的话勾起了往事,一时没再开口,连对秦憬的推拒都忘了。
秦憬心里一松,赞许地给了钟白一个眼神,他没想到这傻小子竟然还能误打误撞讨陆秭欢心。
得给他记一功。
“我们先离开这里,钟白你召集禁军封锁营地,清理蛇群,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话音落下他就忙不迭抱着陆秭去找太医,陆秭却再次开口:“等等……”
秦憬心口一紧:“陆秭,你真的不能自己走。”
陆秭的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挣扎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秀……秀秀……”
秦憬这才想起来陆秭不是一个人在营帐里,可此情此景他实在无心理会,随口吩咐一句就走。
“钟白,你把那丫头安置一下。”
钟白也没多想,用刀背拍了拍秀秀的脸,见她已经晕过去了,啧了一声将人扛了起来,正要跟上秦憬,就忽然想起来秦憬胳膊上还有伤,这么抱着人,伤口该怎么办?
他连忙去追,可越走越觉得秀秀碍事,眼见前面乌压压一群禁军迎了过来,他连忙喊人过来,抬手就把秀秀扔了过去。
“来个人把这丫头弄走。”
禁军们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躲开,眼看着秀秀就要摔在地上,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动作又快又稳地将人接了过去。
钟白正要吩咐对方将人送去太医那,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他惊讶地一挑眉:“薛司正?你怎么在这?不是回京了吗?”
先前清明司查办科举舞弊案,他没少跟着抓人,和薛京很是熟悉,可眼下对方对他却丝毫说不上热情,语气也冷冷淡淡的:“路上接到个很重要的消息,特意回来禀报。”
钟白恍然地哦了一声,没忘了自己的正经事:“那你送人过去吧,我还得去追皇上……”
“不用去了,皇上让我来搭把手,查今天晚上的事,他说你不像是一晚上就能查清楚的人。”
钟白呆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薛京刚才那话好像在骂他,可好像也没说脏字,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也对,自己和薛京好歹也算是兄弟了,对方不能无缘无故地找他茬,他点点头:“那行吧,你说咱们从哪开始查?”
薛京正要说先把今天值守的禁军找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呵斥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两人都被惊动,前后脚赶了过去,到了地方却瞧见是萧宝宝和苏合,主仆两人脸色煞白,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等禁军举起火把照亮周遭的时候,两人正哆哆嗦嗦地靠在一起。
钟白松了口气:“原来是悦嫔娘娘,您大半夜的怎么在这?”
萧宝宝张了张嘴,却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薛京眼睛一眯,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钟白却一无所觉,见她如此还当是被吓坏了,连忙指了两个禁军:“你们两个送悦嫔娘娘回去,这么多蛇,都小心点啊。”
萧宝宝如蒙大赦,拉着苏合就走。
薛京低头看了眼昏迷的秀秀,然后给自己亲信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悄悄坠在萧宝宝身后走了。

第158章让我去滇南吧
秦憬走到半路的时候,陆秭没了声响,是被疼昏过去了,他心急如焚,咬牙忍着伤口撕扯的痛楚,尽量平稳地抱着人,速度越来越快。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声叫唤,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就见是蔡添喜带着太医迎面走了过来,他们走了这么久总算和折返的秦憬碰上了。
秦憬连忙就近找了个营帐:“太医,快过来看看,她刚才遭了蛇,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咬,伤口也都裂开了。”
太医吓了一跳,陆秭的伤本来就没愈合好,这时候撕裂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他不敢耽搁,连忙拎着药箱进了营帐,可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伤更重。
陆秭固然不好,可秦憬竟也半身都是血,肩膀狭长的血口子还在突突冒血,伤口开着,狰狞而腥红的血肉就那么露着。
“你在发什么愣!”
秦憬一声怒吼,唬得太医一抖,他再不敢胡思乱想,立刻去处理陆秭的伤势。
蔡添喜落后一步进来,见秦憬这副样子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让太医先去管皇帝,可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固然是寻常人的命根本不能和皇帝相提并论,可在皇帝眼里,未必是这样。
他只能拿了帕子给秦憬摁着伤口:“皇上,先止止血吧,其他太医马上就到。”
秦憬没吭声,只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秭,她小腹伤口的撕裂比预想的还要凄惨,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陆秭几次被疼醒过来又被疼晕过去,秦憬看得坐都坐不住:“你就不能先给她吃点止疼的药吗?”
太医脸色发苦:“臣也想,可是……”
蔡添喜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回皇上,止疼的药都被安老王爷拿走了。”
秦憬脸色瞬间铁青,转身就要出营帐。
蔡添喜连忙拦住他:“皇上,奴才去拿药,奴才去,您伤成这样,别乱跑了。”
秦憬冷冷看他一眼:“老安王的性子你也了解,自私狂妄,你要得来吗?”
蔡添喜一噎,话虽然如此,可皇上这伤也不能再拖了,流血流的嘴唇都白了。
“可您这伤,好歹让太医先给您止血啊。”
“啰里啰嗦,给朕闪开!”
“可皇上……”
“别去了。”
一道极轻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蔡添喜的喋喋不休,竟是陆秭再次被疼醒了。
秦憬连忙走过去,抓着袖子给她擦额头的冷汗:“你怎么样?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你等我。”
陆秭眼前有些发黑,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再次晕过去,她摇了摇头:“奴婢没那么娇气,不用止疼药……也可以。”
秦憬擦汗的手控制不住地一颤:“这怎么算娇气?陆秭,这不是娇气,你很疼,我知道你很疼……”
陆秭只是摇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蔡添喜趁机出了营帐:“皇上,奴才去拿药了,您好好陪着陆秭姑娘,奴才一定把药拿回来。”
秦憬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陆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只能留了下来,将手腕递到她嘴边:“陆秭,你疼就咬我,我陪着你……”
陆秭却毫无反应,她又晕过去了。
秦憬心口直颤,只能紧紧抓住陆秭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身上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蔡添喜没有食言,很快就带了止疼药回来,用温水化开一颗给陆秭喂了下去,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也终于在太医重新缝合伤口之后悠悠转醒。
秦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没有被蛇咬对吗?”
陆秭眨了眨眼睛,眼前又有些发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似乎每次大病一场后,眼睛都会有些不听使唤。
可反正她也只是躺着,眼睛能不能看见都无关紧要。
她轻轻拽开自己的手:“奴婢无碍,不敢劳动皇上记挂,您请回吧。”
蔡添喜一愣,他没想到陆秭死里逃生,又被秦憬救了一回,一张嘴说的却是这个。
他有些着急:“谢姑娘,皇上他一直守着你,他身上也有……”
“你出去。”
秦憬打断了蔡添喜的话,他对陆秭的态度并不奇怪,也不想用身上这点伤来博取同情,他不是为陆秭伤的,只是能力不足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留在上林苑。
只是语气多少都暗淡了一些:“朕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蔡添喜无奈地叹了一声,虽然觉得这种时候藏着掖着根本没有意义,却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退了出去。
屋子里,秦憬若无其事地端起了药碗:“喝药吧,按时喝药你才能早点好起来。”
陆秭看不见秦憬的动作,只感觉到有温热的勺子抵在唇边,她不张嘴,那勺子便一直没有挪开,可比倔,陆秭从来没输过。
最终还是勺子先移开了,秦憬语气低哑:“是还有点烫,晾晾再喝吧。”
陆秭却连这点晾药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皇上请回吧,您救奴婢一命,奴婢救悦嫔娘娘一命,抵了,您以后都……”
“陆秭,”秦憬猛地拔高音调打断了他的话,可话音落下他又忙不迭缓和了音调,“不是这样,我救你不是因为旁人……”
他想去抓陆秭的手,可看她全身抗拒,又无处下手,只能无力又苍白道:“我救你不需要理由,因为我心悦你,爱慕你,思之如狂,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剖白,可每次陆秭的反应都让他心凉。
但大概是说的次数太多了,这次陆秭终于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补偿?”
秦憬忙不迭点头,见陆秭身上的抗拒松了一些,试探着抓住了陆秭的手,见她竟没有躲开,秦憬顿时欣喜如狂:“陆秭……”
陆秭慢慢开口:“如果皇上真的这么想……”
“我真的这么想!”
陆秭空茫的神情逐渐有了神采,秦憬眼看着她眼睛亮了,心脏不受控地揪紧起来,陆秭,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是吗?
“陆秭,我们重新……”
“那就请皇上开恩,让奴婢早日去滇南吧。”

第159章当年的气还没消吗
秦憬仿佛定住一般,许久都没动弹,直到陆秭将手抽回去:“求皇上开恩,放奴婢去滇南。”
“别说了,”秦憬仓皇地扭开头,“你伤重未愈,早些休息吧,朕还有很多政务,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狼狈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皇上。”
陆秭再次开口,秦憬脚步顿住,却迟迟不敢回头,他小心翼翼地盼着陆秭喊住他是因为改了主意,可——
“皇上不肯放奴婢走,是因为当年的气还没消是吗?”
秦憬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不是!”
他失声道,声音苦涩又无力:“不是,陆秭,我……”
他该怎么说才能让陆秭知道他后悔了……悔不当初。
“我是生过气,但那些早就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只想你安稳活着,就只想每天看见你……”
“每天看见我……”陆秭低笑一声,病痛折磨得她十分虚弱,连句话都说不利落,可却仍旧强撑着,“奴婢明白了,等奴婢好了,会去御前伺候,不会让您养个闲人……所以,请您不必每天过来了。”
秦憬心口又是一揪,下意识走到床前蹲了下来:“我来看你,不是为了这个,陆秭,你以后不需要再伺候任何人,我发誓,不会再让你伺候任何人,你信我好不好?”
明明她最不想做的事得到了保证,可她的却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奴婢,谢恩。”
“陆秭,你……”
“奴婢想休息了。”
秦憬恍然的“哦”了一声,略有些无措的站了起来:“也对,你累了,是该休息,那你先养着,之前遇见蛇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他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终于不再犹豫,匆匆出了营帐。
脚步声逐渐走远,陆秭这才将被子放下来。
交代?
她能要什么交代?秦憬又能给她什么交代?
能说这种话不过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做的而已,等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懒得再去想,反正她已经再也不会指望旁人,只是看来秦憬是不会让她提前离宫了,还有三年半,日子真是好长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冷不丁脚步声又响起,她略有些厌烦,再次撩起被子蒙住头,可不多时耳边响起的却是蔡添喜的声音:“陆秭姑娘,喝点补汤吧,您又流了不少血呢,得补一补。”
他像是知道陆秭没睡,话说得自然而然,倒是让人不好装睡了。
陆秭撑着床榻勉强坐起来:“多谢公公。”
蔡添喜连忙摇头:“些许小事,不值当一声谢,姑娘平日里也没少照料我们父子,都是应该的,再说,这都是……”
“公公客气,”陆秭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住了他的话头,“这些日子您照料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日后一定会还。”
这话往好了说,是知恩图报;可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在划清界限,我承你的情,会还你的恩,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必提。
蔡添喜忍不住叹气,这人虚弱成这幅样子也不好糊弄,他索性单刀直入:“姑娘,皇上今天也受伤了,可为了照顾您,愣是没顾上自己,他对您是真的有心……”
他说着看见了地上秦憬留下的血迹,连忙指给陆秭看:“您看,这都是皇上留下的,奴才可没有半句虚言。”
他见陆秭不肯转头,索性将自己刚才给秦憬按压止血的帕子放了过去:“姑娘,您看看,这么多血,得多疼啊。”
陆秭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帕子上,端着汤碗的手很明显地颤了一下,蔡添喜心里一喜,他就知道这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秦憬,不可能真的对他置之不理,这不是有效果了吗?
这苦肉计虽然简单粗暴,可有用啊。
“蔡公公……”
陆秭开口,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决定了,要是待会儿陆秭问起来,他一定得添油加醋,好好替秦憬卖卖惨。
“……秀秀怎么样了?”
“伤口可深了,血都止不住,可他一听说你……谁?你说谁?”
陆秭抬头看过来,一字一顿道:“秀秀怎么样了?”
蔡添喜沉默下去,静静看了陆秭很久才苦笑了一声:“您放心,秀秀没事,就是吓晕了,钟统领把人送去了太医那里,天一亮大概就能过来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陆秭,等着她再问句别的,可陆秭却哑巴了一样,再没有开口。
蔡添喜知道她这是不会问秦憬的事了,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却只是看了一眼地上刺眼的血迹便退了出去。
如果陆秭当真能做得这么绝,对秦憬的伤也不闻不问,那兴许他们两个人真的没有以后了吧。
他仔细的合上了营帐的帘子,看着阴沉的天无奈的摇头,冷不丁瞧见老安王被人抬着从不远处走过,他连忙侧身回避了一下,可老安王却仍旧看见了他,冷笑一声道:“蔡公公果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连我们这些皇上亲叔伯都不放在眼里。”
这么大的名头蔡添喜担不起,连忙陪着笑迎了上去:“安老王爷这话说得,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实在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一时没注意,您大人大量,见谅则个。”
“还是得本王和你讨饶才对,本王年纪大了,就想喝几幅止疼药,都被人举着皇上的大旗硬生生抢走了,所以说啊,不能小瞧阉人,越是没了根,就越是缺德。”
蔡添喜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再怎么圆滑隐忍,也听不了这种话,太监最忌讳什么?
不就是被人说没了根吗?
可他不是一个人,满朝廷都知道薛京是他干儿子,他要是真得罪了老安王,自己跟在皇帝身边倒是没什么,可薛京呢?
要是让老安王暗地里给薛京下个绊子,那他的仕途……
他咬牙忍了又忍,才逼着自己露出个笑来,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是奴才说错了话,给老安王赔罪了,您别和奴才计较。”
老安王装模作样的“哎呀”一声,抬手揉着耳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耳朵不好使,总是听不见动静。”
蔡添喜抓着拂尘的手猛地一紧,这老王八蛋。
可他还是蓄了蓄力道,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震得自己耳朵都有些发懵,这才咬牙道:“奴才给王爷赔罪了。”
老安王这才瞥了他一眼,却是轻蔑又嘲弄:“这不管是人还是狗,都得记得自己的身份,记不得就的教训,走吧,咱们回去喝服止疼药。”
脚步声逐渐远去,蔡添喜这才直起身体来揉了揉腮。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都到这岁数了,还要上赶着讨打……
罢了罢了,他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就别给后辈添麻烦了。
他摇头叹气,打算回去换套衣裳,一转身却瞧见薛京就站在不远处。

第160章背锅的人
蔡添喜心里一跳,他毕竟也是薛京的长辈,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心里多少有些难堪。
但他强撑着没露出来,若无其事道:“不让你来,你又来,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走了吗?”
薛京抬脚走近了一些,目光一瞥看向老安王离开的方向:“刚来,那是谁?怎么还抬着?”
刚来?
蔡添喜心里一松,刚来就好,他仗着夜色黑,对方瞧不见他,顿时自在了起来:“是老安王,之前营地遭了刺客,他断了几根骨头,走不了路了。”
薛京仍旧看着那顶软轿,木木地哦了一声,蔡添喜不想让他多看,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找我什么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清明司的探子送了个消息过来,但不能告诉干爹你,遭刺客的事我也听说了,所以来看看干爹你有没有受伤。”
蔡添喜心口一热,刚才那点委屈顿时不翼而飞,他想拍拍薛京的肩膀,可看见远处有禁军正在巡逻,手便没能抬起来:“我好好的,刺杀哪还能冲着一个奴才来?你快去御前伺候吧,这一晚上又是刺杀又是闹蛇的,出了不少事,说不定还得你搭把手。”
“闹蛇的事儿查清楚了,皇上正审着主使呢。”
蔡添喜一愣:“这么快?是谁啊?”
中帐。
萧宝宝脸颊涨得通红,睡梦中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虽然睡得很不安稳,可却一直没醒,哪怕被内侍从自己的营帐抬到了这里来。
钟白扭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秦憬脸色铁青:“你们确定是她?”
“不能出错,当时在蛇群附近发现她们主仆时薛司正就觉得不对劲,派人跟上去了,人证物证都有……就是这叫不醒,怎么审啊?”
秦憬拳头握得咯吱响,他以为萧宝宝虽然任性骄纵,骨子里却还是有一点良善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这种事来。
恶毒,狠辣,毫无人性!
“泼醒她!”
苏合连忙求情:“皇上恕罪,娘娘不是装的,她真的发烧了,一睡下就烧起来了,奴婢去请过太医,可是太医都不在,您不能泼水,她会病得更厉害的。”
萧宝宝发烧了?
真可笑,重伤撕裂的没发烧,他这新受外伤的也没发烧,萧宝宝一个作恶的,竟然发烧了?
钟白忍不住嘀咕:“这算不算畏罪发烧啊?”
秦憬瞥他一眼,钟白连忙闭了嘴,可不过短短两个呼吸就又忍不住了:“皇上,这到底怎么审啊?这也没出人命,要不……”
秦憬拧眉就看过去,唬得钟白连忙捂上了嘴:“臣不说话了。”
秦憬懒得理他,可“出人命”那三个字却说得他心惊肉跳,如果真的出了人命,他该怎么办?这世上就一个陆秭,谁能赔给他?!
他脸色彻底冷下去,看向苏合的眼神凌厉凶悍:“纵蛇的罪,你和你主子,认不认?”
苏合浑身一抖,秦憬这么问就是不打算给萧宝宝时间缓冲了,如果自己主动揭发,兴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但那条路她不能走,萧家势大,想要对付她的家人易如反掌,所以她只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她虽然活不了,可家人会被萧家厚待。
可她也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就这么去为别人死,她心里也是不甘心,也是畏惧的。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她只能砰砰磕头,试图为自己挣一线生机。
秦憬却丝毫怜悯也不曾施舍,他看向钟白:“她不肯认罪,你来说。”
钟白捂着嘴眨了眨眼,秦憬额角一跳,抓着奏折砸了下来。
钟白连忙左跳一步躲开,举手投降:“别生气别生气,她认不认罪无关紧要,禁军什么都听到了,来人……”
他击了击掌,两名禁军并排走进来,跪地候着。
钟白:“来,说说你们听见了什么。”
禁军一抱拳道:“回皇上,小人亲耳听见悦嫔娘娘说蛇是她们引来的,说想要弄死谢姑娘。”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是,小人也听见了,这丫头还怂恿悦嫔娘娘去和萧参知求救。”
苏合脸色煞白,当初萧宝宝让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会被查出来,拼尽全力想要说服萧宝宝,可惜毫无用处,最后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她来自滇南,那地方蛇虫鼠蚁横行,谁都知道一些驱虫引蛇的法子,她便只放了一丁点药粉的量想着糊弄萧宝宝,没想到被萧宝宝发现了,亲自添了剂量,以至于将事情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
这件事情,萧宝宝才是罪魁祸首,她只是不得不为,就这么顶了罪太过冤枉,可还是那句话,她根本不敢往萧宝宝身上推,哪怕事实就是如此。
她瘫软在地,了无生气道:“奴婢认罪,是奴婢看陆秭姑姑不顺眼,所以才想对付她,和主子娘娘没有关系……”
钟白忍不住皱眉,这丫头是不是傻?禁军都说了,听见悦嫔亲口说了这件事,她还往自己身上揽。
他摇了摇头:“不顺眼的人多了,哪用得着这么恶毒?你套个麻袋揍一顿不就行了?你赶紧说实话,我还能替你求求情。”
苏合却仍旧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钟白正要再劝一句,萧敕忽然怒骂着闯了进来:“贱人,让你伺候悦嫔,是给你的体面,你竟然敢背着她做这种事?!简直是该死!皇上。”
萧敕一抱拳:“您一定要严惩,臣建议,这样的人一律凌迟处死。”
苏合身体抖了抖,却一个字都没说,萧家的人亲自出面栽赃,她果然是逃无可逃。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宣判。
然而营帐里却迟迟没有动静,秦憬没开口,钟白没开口,萧敕想开口却又怕过犹不及,便也跟着安静了。
可时间越久,对苏合来说就越难捱,死不可怕,等死才最恐怖。
她承受不住似的狠狠一叩头:“皇上,奴婢认罪,都是奴婢干的,求您赐奴婢一……”
一声尖叫忽然打断了苏合的话,萧宝宝“腾”地坐了起来,她竟然在这档口醒了。

第161章萧宝宝和陆秭的恩怨
萧宝宝憎恨陆秭。
起初只是不喜,那时候陆秭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第一回见陆秭,是在宫里的年宴上。
大周朝的规矩,每到年底,宗室朝臣和命妇,都要进京向皇帝皇后朝贺然后参加年宴,萧家自然也不例外。
那时候她仰慕京城的繁华,吵着嚷着要跟萧夫人进京,身为萧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她从小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一向要什么有什么,那次萧夫人自然也答应了,可这次进京,她却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那些头一回见面的各家夫人,不止没有如同家中长辈一般给她见面礼,热情地迎接,甚至态度还十分敷衍。
往常族中长辈夸起她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到了宫里,命妇们竟只十分简单地说了一句文静清秀就去和旁人寒暄了。
萧宝宝顿时察觉到了冷落和敷衍,心里很是委屈,好在萧夫人及时开解说在宫里都是这样的,要点到即止,她这才释然。
可没多久萧夫人这善意的谎言就被打破了,因为谢夫人携女入宫,命妇们一改之前的矜持,乌压压都迎了上去,甚至连萧夫人也裹在了人群里,称赞声更是不绝于耳。
比之宗族长辈称赞她还要热情真挚。
彼时陆秭刚刚十四岁,却已经生得端庄优雅,即便周遭一圈都是久居高位的金枝玉叶和宗室命妇,她却仍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萧宝宝看着瞬间空了的身边,又看看被人群围着却不见丝毫怯场,处处透着从容大方的陆秭,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生了出来。
如果说那时候的情绪还可以称之为不喜,那之后听说憬哥哥和对方定亲之后,不喜就变成了讨厌。
那个对她比谁都温柔,从没拒绝过她任何要求的憬哥哥,怎么能娶别人呢?
她哭过,闹过,想让家里取消这门婚事,可萧家一改之前的态度,谁都没有答应她。
后来她的憬哥哥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甚至为了她常年住在京城谢家的家学,不止不能再和以前似的陪着她,甚至人都小气起来,连她看上的一个玉球都不肯给她。
那是她头一回被秦憬拒绝,从那一天起,她对陆秭就从讨厌变成了厌恶。
再后来,秦憬出事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攀上了高枝,把他刺成重伤撵出了谢家,萧宝宝一开始还是高兴的,高兴秦憬又是她的了,但眼看着他奄奄一息间还喊着陆秭两个字,厌恶就成了憎恶。
这情绪持续到她进宫,她本以为能将那个女人狠狠踩在脚底下,出一出这些年受的委屈。
可秦憬却一次次为了那个女人警告她,责骂她,她的憎恶终于控制不住的变成了憎恨,她恨这个女人,哪怕她救过自己,她也想让她消失。
所以在发现苏合打算对陆秭手下留情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将药粉都撒了进去,她知道蛇有多可怕,可她就是要让陆秭恐惧,就是要狠狠教训她!
只教训还不够,她还要亲眼看见陆秭是怎么在恐惧之下狼狈逃窜的,是怎么绝望痛苦却无人理会。
所以,哪怕她也怕蛇,哪怕明知道这样会暴露自己,还是带着苏合偷偷摸了过去。
她支走了戒备的禁军,躲在草堆后面,远远看着陆秭营帐里的动静。
可随即她就吓坏了,蛇,很多很多的蛇,虽然药粉是她亲手放进去的,可眼前的情形还是出乎了她预料,她没想到那么一点药粉竟然能引来这么多。
她被吓得紧紧缩在苏合身后,生怕那些蛇会跑到她面前来。
苏合见她如此畏惧,劝过她离开,可她还没听见陆秭的惨叫,她怎么甘心呢?
所以她死撑着留了下来,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陆秭的狼狈,而是更加恐怖的场景。
陆秭硬生生撕裂了那条头蛇!
蛇的内脏喷洒出来的时候,萧宝宝浑身都凉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她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颤抖,后来秦憬来了,苏合拼了命地想拽她离开,却死活都没能拖动。
她已经完全吓傻了,陆秭这个人竟然如此可怕,和自己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要害她……
她陷在恐怖的幻想里不能自拔,身体抖如筛糠,直到禁军将这里包围,她们在火把的映照下无所遁形,她才不得不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营帐,苏合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缩进了被子里,身上一阵阵地泛着寒意,后来她仿佛睡了过去,却越睡越冷,在她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而她这幅蛇的身体,正被陆秭抓在手里,下一瞬,她就会被生生撕裂!
她瞳孔骤然一缩,尖叫出声:“啊!”
她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阵发晕,直到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眼前竟是萧敕的脸。
“悦嫔娘娘,你怎么了?”
一看见萧敕萧宝宝就想哭,她张了张嘴正要诉苦,却先一步看见了秦憬。
她再顾不上萧敕,爬起来就扑了过去,流着眼泪就要往秦憬怀里钻:“憬哥哥,吓死我了,你把陆秭赶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她了,她太可怕了……”
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恐惧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急需要秦憬的安抚和怀抱,可温暖的怀抱没有接纳她,反而是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她狠狠推开了。
萧宝宝跌坐在地上,被这样粗暴的对待弄懵了,她满眼含泪地看着秦憬:“憬哥哥,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秦憬眼底却毫无柔情,反而是她全然陌生的冷漠和排斥:“萧宝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萧宝宝一愣,显然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比起认错,更重要的是给她安慰。
她挣扎着爬起来,巨大的后怕之下她没能站起来,就这么膝行着往秦憬跟前去,声音里都是祈求:“憬哥哥,先不管这些,我好害怕,你先抱抱我,然后就把陆秭赶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你把她赶出宫,赶得远远的……”
“萧宝宝!”秦憬腾的站起来,忍无可忍似的嘶吼了一声:“你差点要了陆秭的命,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朕警告过你很多次,如果你敢让她有危险,朕绝对不会放过你,你都忘了吗?!”
萧宝宝被他狰狞的脸色吓住,僵在地上再没敢动弹,只有声音无助又卑怯:“憬,憬哥哥……”
萧敕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萧宝宝护在身后:“皇上,明明是这贱婢做的,您怎么能冤枉悦嫔娘娘?且不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就算是……”
萧敕狠狠一攥拳,虽然心里直打鼓,却不肯退让半分,这一刻,他出身世家的骄傲显露无疑:“……就算是,您也不能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婢就发作她,否则我萧家绝不答应。”
秦憬垂下目光,冷冷看了过去。
萧敕紧紧攥着拳,哪怕掌心冒出了冷汗,也不肯退让分毫,萧宝宝是他们萧家唯一的嫡女,他绝不能让秦憬动她!

第162章太给萧家脸了
秦憬仿佛看出了他鱼死网破的决心,沉默许久,慢慢后退一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萧敕瞄了一眼,觉得秦憬这副样子应该是打算退让的。
他松了口气,心里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前几天兄长还传信给他,要他最近在朝中谨言慎行,不要和皇上为敌,免得横生枝节。
可兄长毕竟退出朝堂太久了,性情过于谨慎,皇帝再怎么样,也是不敢和他们萧家撕破脸的,眼下这不就是吗?只要他认真起来,皇帝就只能退步。
但这件事,还是要赶紧盖棺定论的好,免得再牵扯上萧宝宝。
他扭头看向苏合,疾言厉色道:“贱人,你还不老实交代,这件事是不是你一人所为?”
苏合满脸木然,刚才秦憬质问萧宝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有一线生机,可现在萧敕这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天真。
像她这样的宫人,哪有什么生机。
她一头磕在地上:“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求皇上赐奴婢一死。”
萧敕十分激动:“皇上,她认罪了,您看,的确和悦嫔无关,请您不要再误会她了,也请您严惩凶手。”
秦憬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开口,他似是有些头疼,正抬手一下一下按压着太阳穴。
萧敕对他的沉默有些不满,隐约琢磨着秦憬心里大约还是有气的,所以才不肯说话,可他就算不说话,这罪责最后也只能落在苏合头上。
他咳了两声:“皇上看着身体不适,人就交给臣处置吧……来人!”
他高喝一声,两个禁军应声而入,他随手一指苏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狠辣:“这就是纵蛇的真凶,拖下去斩首示众!”
他担心苏合濒死会说出不该说的来,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她,可苏合什么都没说,禁军却仿佛聋了一般,迟迟没动弹。
萧敕愣了愣,忍不住看过去:“我让你们把她拖出去砍了,还愣着干什么?!”
两个禁军仍旧不动弹,萧敕气急,正要开口责骂——
“朕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秦憬不紧不慢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既没有萧敕以为的气恼,也没有妥协的顺从,反而诡异的过分冷静。
萧敕话头噎住,只能闭了嘴,他有些莫名地转身看过去:“皇上说什么?”
“朕想说,”秦憬垂眼看过来,语气毫无波澜,“这些年,是不是太给萧家脸了。”
萧敕脑袋一懵,被这句话砸得心惊肉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萧家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低头,他强撑着挺直胸膛:“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萧家这些年为了您的江山可是鞠躬尽瘁,死而,死……”
他想为萧家辩驳,可话刚出口就见秦憬神情陡然变了,威严凌厉,他和之前上朝时的温和样子完全不同,哪怕他就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可强烈又森然的压迫感仍旧扑面而来,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跟着稀薄了起来。
萧敕完全被镇住,这幅样子的秦憬他从未见过,这是比之先皇还要强势的帝王威压。
他额头不自觉沁出冷汗,原本直视帝王的目光迅速收了回来,连头都垂了下去。
“皇,皇上……”
秦憬轻笑一声,听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可任谁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忤逆他半个字。
“你说,萧家为朕鞠躬尽瘁是吗?”
萧敕一时竟然不敢接话,然而秦憬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击掌:“那就听听,你们是怎么鞠躬尽瘁的吧……传薛京。”
一听这个名字,萧敕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慌忙示弱:“皇上,臣只是护女心切,绝无他意,请您看在……”
秦憬抬手,轻轻“嘘”了一声,明明既不疾言厉色,也没有强硬命令,他却就是再没能开口。
营帐帘子被掀开,薛京大步走了进来。
他是被蔡添喜打发过来听差的,却没想到刚到门外就听见了秦憬传召他,当即便进来了。
他单膝跪地:“臣薛京,参见皇上。”
“来,把萧卿的丰功伟绩,都说给朕听听。”
萧敕心跳渐乱,慌乱中看向薛京,满眼都是威胁,仿佛这样就能震慑住他,让他不敢乱说。
可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得到秦憬吩咐之后便从怀里摸出个竹筒来,竹筒打开,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元安十三年,萧敕于科举考场盗用萧氏旁支子弟萧正宁文章,有笔迹对比为证;元安十六年,为求升迁构陷上封,有当年书信为证;元安……”
“别说了!”
萧敕打断了薛京的话,他脸色涨红,抖着手指着薛京:“你胡说,你这是构陷!”
薛京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仍旧四平八稳:“建安元年,借用权势侵吞田产,有受害者卖地契书为证;建安三年……”
“我让你别说了!”
萧敕色厉内荏地怒吼一声,朝着秦憬就跪了下去:“皇上,这都是污蔑,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臣没有啊!”
秦憬已经坐回了椅子上,眼看着萧敕声泪俱下为自己辩驳,他姿态却十分闲适,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真没有吗?”
当真没有几个字就在嘴边,可萧敕看着秦憬那张毫不在意的脸,却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秦憬不是不敢动萧家,不敢动他,只是不想而已……可现在对方想了。
他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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