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姜辞不觉又想起重生前的一幕幕，心中愧意顿生。
她抿抿唇，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皇爷爷，孙女有一事相求。”姜辞忽然开口。
皇上笑道：“直说便是。”
姜辞抽出手，跪了下来：“孙女想求一道赐婚圣旨，将京中萧颜赐于顾青川为妾。”
听了这话，皇上愣了愣，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娶妾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向他请旨，只要正妻同意便可。
可他不解的是姜辞曾说过她和顾青川伉俪情深，容不得第三人啊！
见她低着头，皇上更觉是顾青川辜负了姜辞的一片痴心，心中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皇上站起身，走过去将姜辞扶了起来：“是不是顾青川生了二心？告诉皇爷爷，皇爷爷替你做主。”
姜辞摇摇头，强忍着心中的刺疼感扯着唇角：“是孙女不好，孙女身子弱，无福生养，萧颜才貌双全，萧寒八斗之才，当属佳偶。”
她垂眸，掩去眼中难忍的落寞。
只要皇上赐婚，任凭顾青川不同意也得遵旨。
也只有皇上亲自赐婚，才彻底断了萧颜会入宫的可能。
几番劝说，皇上始终拗不过姜辞，无奈只能顺了她的意。
只是心中对顾青川多了些许的不满，甚至开始动摇要将辅佐权交给他的念头。
出了养心殿，姜辞望着高挂的日头，泛红的眼微微干涩。
往后的每一日，她做得每一件事，都会有这样剔心般的痛感吧。
姜辞苦涩一笑，眼底满是酸楚。
离宫时，她特意留心了宫中四处。
不见半点有死卫军潜在的痕迹，但想起天牢中那干脆的抹杀，姜辞皱起了眉。
若想除去奸臣，她还是得手握重权才行。
午时。
轿子一晃一晃地出了宫，一夜未眠的姜辞有些困意。
正当快要睡着时，外头一阵有些熟悉的吆喝声让她心神一震，忙叫小厮停了轿。
她掀开轿帘，朝那声音处望去。
果不其然，顾羽正倚在一家酒楼门前的门柱上，手里还拿着那随风飘荡的幡。
姜辞下了轿，打发下人先回去后径直走了过去。
顾羽见她来了，一点儿也没有偶遇的惊讶，反而笑着打着招呼：“夫人，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这么快又碰上了。”
他略微轻佻的语气让姜辞有些尴尬。
她离顾羽三尺，问道：“你可替我算一卦？”
闻言，顾羽却摇头笑说：“夫人若是要问往后一事，我算不出。”
姜辞眉一蹙。
她不过是想问往后一事是吉是凶，是祸还是福，但顾羽却说算不出。
这倒是让她有些忐忑。
姜辞微张双唇，正想问其他，一个身影忽然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她眼眸一怔。
顾青川？
未等她反应，萧颜跟着顾青川也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甚像恩爱夫妻。
顾青川撞上姜辞的眼神，面上满是诧异。
姜辞在这儿作甚？
只是在看见那环臂依靠门柱的顾羽后，他面色一沉。
萧颜看了姜辞一眼，眸中尽是快要溢出来的不屑。
她看了眼一旁的顾羽，唇角一勾：“想不到夫人还信这个。”
不等姜辞说话，顾羽睨着萧颜开口问：“想必这位就是京中才女萧颜了吧。”
萧颜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略带一丝高傲地微仰起头。
“月弯眉敛翠，云亸鬓堆蝉。”顾羽上下打量着，嗤笑道，“不愧是佳人。”
话落，姜辞和顾青川都怔了怔。
萧颜神情一狞，一张脸被气得绯红，死死瞪着顾羽。
姜辞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转头勾了勾唇角。
如此看来萧颜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倒是这顾羽竟如此大胆。
居然用形容娼妓的词句“称赞”萧颜，倒何和她不谋而合了。
“婉婉，过来。”
顾青川突然开口，冰冷的目光却落在顾羽身上。
姜辞收起笑，默默地抬腿走去。
这时，顾羽朝她无声地说了四字：小心萧颜。
姜辞眸色一怔。
她站到了萧颜面前，将她挡了个严实。
顾羽是让她小心萧颜？
“回府。”
顾青川突然执起她的手，阴沉着脸往提邢司府走去。
见此状，萧颜更觉难堪，眉眼中满是不甘。
顾羽看了她一会儿，戏谑道：“姑娘，你的‘福气’马上就来了。”
说完，拿着幡转身离去。
萧颜一愣，看着顾羽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福气？
若说福气，莫不过是顾青川打算设计将她送进宫做妃子罢了。
但这顾羽语气明显没安好心。
萧颜转头瞪了眼渐行渐远的姜辞，压着满肚子起走了。
回府路上。
姜辞挣了挣被紧握的手，不仅没能挣脱，反被更加用力的锢着。
她抬起头，见顾青川还是冷着脸，紧抿着唇，似是没有打算说话。
姜辞垂眸，也沉默了。
在她低头后，顾青川余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一言不发让他很是恼怒，但又因心中的矛盾很是烦躁。
他不愿姜辞知道他和萧颜之间的密谋，可又期盼她能为撞见他们同出入而生气。
可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个算命的还似是在维护她……
顾青川越想越气，他发觉他越发捉摸不透现在的姜辞了。
姜辞眉一蹙，右手被紧握的力道不断变大，像是在宣泄不满一般。
她仍旧没有吭声。
回到府里，午膳早已备好，可顾青川却直接将姜辞带回了房。
一阵碰撞声响过后，姜辞猛然倒在床榻上，顾青川两手撑在她头两侧，墨眸如鹰爪般抓住她这只猎物。
良久，他清冷的声音才响起：“你识得他？”
“他”自然是指顾羽。
自那日他在街上看见姜辞同顾羽说了话，便觉她心思便重了许多。
“不识。”姜辞从容地看着他。
她的语气就好像将所有的冷漠反馈了回来，顾青川眼神一凝，心头微刺。
他瞪了姜辞一会儿，忽然像是泄了气一样侧身躺下，利索地将她拉进怀中。
天旋地转，让姜辞想起那日被斩首的痛苦。
顾青川抚着趴在胸口处姜辞的病发，语气和软：“等岳父生辰一过，我就带你回凉州。”
姜辞眸光一闪，低声道：“不必了。”
闻言，顾青川动作一僵。
“那的确是个偏远之地，不值得舟车劳顿。”
听着她一字字说完，顾青川心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寒。”
姜辞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若有一日，我和权力只能二选其一，你选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就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顾青川语凝半晌，反问：“怎么问起这等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选谁？”
姜辞抬起头，隐隐带着些水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自然是你。”顾青川手再度落下，却停留在她发间的金簪上。
姜辞心中酸涩一笑。
明知答案会是什么，她却执拗的想听顾青川的回答。
说到底，不过是未死全的心还徒留一丝期待。
期待着他能为了她回到从前，但物LJ是人非，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顾青川。
就像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姜辞一样。
次日。
一大早姜辞就穿戴好，命人将给陆成杰赶制好的新衣带上，同顾青川一块出了府。
马车中，姜辞看着将她揽在肩头的顾青川，心情身为复杂。
长福说近几日朝不少高官与顾青川走的越发近了。
此时朝中基本已经暗中分为两派了，除了顾青川，其余的便是和梁左相同仇敌忾。
控制了政权，顾青川恐已打算再拿兵权了。
姜辞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想要的远不如此。
顾青川望着马车外，微蹙着眉，眼中犹如铺了一盘棋，脑中在想着下一步如何走。
而这走的每一步都要思考怎么利用身边人却能再最后保全她。
他皱眉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
到了地方，顾青川先下了车，在扶着姜辞让她下来。
打发下人先回去后，二人上前去敲了门。
来京时姜辞就让陆成杰和他们一同住在府中，但陆成杰说住不惯大宅子，非要在这巷口找了个小院落。
姜辞现在倒是担心的很，若是哪日又发生变故，她难以护他周全。
陆成杰见两人一同来了，脸上乐开了花，忙让他们进了门。
顾青川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好话，也不再多言。
见他如此，陆成杰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半辈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从未离开过官场。
这大染缸谁进去都难干净的出来，只是苦了姜辞……
陆成杰看向姜辞，可看她一脸淡然，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直至未时，两人才离去。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顾青川忽然道：“你先回府，我进宫一趟。”
说着，也不等姜辞说话，径直就下了马车。
姜辞掀开车帘，望着那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视线不由模糊了。
任她不断提醒自己她和顾青川已不是一路人，但多年的夫妻感情始终难以割舍。
她堪堪放下帘，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府。
戌时三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