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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天，霍行渊睁着一双眼，眼睛里布满血丝。
手术灯刹那间灭了。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心头淤堵的大石已经放下了。
他迎上前去，却看见了夏彤彤苍白着的脸。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都快要接近透明。
霍行渊心忽然一痛，他缓缓抚摸她的脸颊，冰凉刺骨。
医生轻叹了口气：“病人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家属请做好准备。”
他的神色怔然，眼睛倏忽忽然睁大。
他垂下了眼睫，竟然会这样严重。
霍行渊唇角苦涩一笑，莫名的心底有什么缓慢滋长。
重症监护病房。
霍行渊只能透过玻璃窗户，看着病床上的夏彤彤。
时不时有护士过来查看一番她的情况。
还有随行的医生几次三番观察她的情况。
夏彤彤带着呼吸机，呼吸微弱。
霍行渊神色麻木的靠坐在凳子上，他想要点燃一支烟，可怎么也点燃不了。
他颓然的低下了头，神情恍惚。
他这时候才明白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房。
若是她没有去玉龙雪山，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她也不会……
“啪”的一声，他终于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
可怎么也无法岔开自己担忧的心绪。
夏彤彤宛如就是睡着了一般，若是忽略她苍白的脸色的话。
霍行渊掐没了烟，火光烧过他的指尖，他都无知无觉。
夜色渐深。
霍行渊靠在凳子上，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中似乎回到了他们那一年结婚的时候。
霍行渊似乎都能听见那时候的心跳声，他看着自己笑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里，全都是夏彤彤一个人。
他从梦中惊醒，神情痛苦。
这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霍行渊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落魄。
他皱着眉看着闪烁着的那个名字，一丝烦闷划过他的心头。
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
林绵绵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她。
以前霍行渊从来不会这样挂自己的电话。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注意到了自己。
不然云南那么山高路远，自己也不必去一趟。
林绵绵的眼里划过一丝嫉妒，她知道霍行渊和夏彤彤曾经有过十年的过往。
这些都是自己从他的朋友圈知道的。
而他们这次一起去了一趟云南，这次林绵绵觉得有一丝前所未有的危机。
霍行渊曾经说过他已经不爱夏彤彤了。
不会的……
饶是如此想，林绵绵神情却依旧慌乱，坐立不安。
忽然一个小女孩扑了上来：“妈妈，陆叔叔什么时候过来呀？”
林绵绵看到自己的女儿就来气，她冷哼一声：“谁让你也不会讨你陆叔叔开心，我要你有什么用！”
她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刺痛了小女孩的心。
她不住的哭闹：“妈妈不爱我了，哇……”
林绵绵烦躁的关上了卧室门，声音冷漠：“再哭不给你吃饭了。”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滴，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关上的门。
过了几天。
夏彤彤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霍行渊听见医生所说的那句“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那句话，差点喜极而泣。
他深深凝望着夏彤彤的眉眼，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眉心。
他的双眸充血，明明已经累极，可却不敢睡。
霍行渊就怕他睡着以后，夏彤彤醒来不告而别。
那样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抓着她的手，她指尖的凉意传了过来，让他心惊战栗。
霍行渊声音干哑：“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游一遍云南好不好？”

第十四章 茫然

夏彤彤紧闭着双眸，她无法回应一句。
可霍行渊却莫名觉得心里难受。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明明以前他们曾相爱过。
他真的对夏彤彤没感觉了吗？
霍行渊不知为何不知道了。
只知道，他无法放任自己失去她。
阳光照耀进来，霍行渊浑身暖洋洋的。
可他的心却像永远照不到太阳一般，冷凝冰霜。
夏彤彤仍旧沉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好似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这次，她再也没有用力牵起他的手。
霍行渊望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喃喃：“念安。”
他叫出口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有些怔神。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她了。
上一次这样叫她是什么时候呢？
霍行渊记起来，是那时候刚刚结婚的时候。
莫名的，他更加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没想告诉我，你怀孕了？”
夏彤彤紧闭着双眸，睫毛轻颤。
夜色给她添上了一丝柔和的光芒。
霍行渊忽然想起那次吃早餐的时候，她有些干呕，可却说自己没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打掉他么？”
他的喉间干涩，后面的话几乎说不出口。
霍行渊脸上轻扯，露出一个破碎的笑。
他们的婚姻里，他也曾期待过另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霍行渊眸光看向她的小腹。
可现在……
霍行渊只要想起，心间难受。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此仓促的失去了他。
他甚至不知道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霍行渊想起家中一直留在那里的婴儿房。
霍行渊这般想着，心口莫名刺痛难忍。
忽然隔壁床的大爷推着大妈的轮椅走了进来，大妈好似已经睡着了。
霍行渊的视线看了过去，大爷将手放在唇边：“嘘，小声一点。”
他神色有些莫名。
这时，大妈睁开了眼睛，神情茫然。
霍行渊看了好一会儿，大妈似乎看不见了。
他看着大爷小心翼翼地将大妈扶到了床上。
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霍行渊搭话：“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吧？真好看，什么病啊？”
霍行渊神情渐暖：“是我妻子。”
大爷有一瞬的讶异，笑了下，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起。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霍行渊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感情好么？
他不知道。
大爷自顾自的说：“很多情侣来云南旅游。”
霍行渊的思绪倏忽间飘远。
他想起之前和夏彤彤一起旅游的那些回忆。
现在回忆渐渐斑驳，霍行渊这才惊觉，他错了很多。
希望以后他还有时间能够挽回这一切。
莫名的，霍行渊想起了那封信里面的离婚协议，那上面夏彤彤的签名似乎在他眼前重现。
他喉头滚了滚，什么也说不口。
霍行渊深深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夏彤彤。
他一定会带她再来一次云南。
这样想着，他依靠着病床上沉沉睡去。
夜色低垂。
夏彤彤好似陷入了梦魇。
梦中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哭得那么丽嘉伤心。
“你别哭啊……”
夏彤彤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她缓缓走了过去，想蹲下身子安慰她。
可小女孩却只是哭，她吸了吸鼻子：“我爸爸不要我，我妈妈也不要我了。”
莫名的，夏彤彤心一揪。
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背，神情温柔。
可眼前的小女孩从眼前消失了。
夏彤彤眼眸含泪，从梦中醒来。
这一刻，浑身上下犹如被人碾压过一般，疼痛刺骨。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尖。
她的眸光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喉间苦涩。
这时才注意到身旁有一人。
夏彤彤的视线看了过去，霍行渊已经睡着了。
她喉间酸涩，却也没有气力去思考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海城。
夏彤彤什么也不愿想，甚至都不愿去想他为什么会在病房。
她怔然看着天花板，神色茫然。
不知道雪山上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夏彤彤闭上了眼睛，眼尾一滴泪滚落下去。
凉风钻入她的身体，尽管盖着被子，可她却觉得冰冷刺骨。
她偏过头过去，才发现隔壁床紧挨着一对睡了。
依稀可见是一名大爷小心翼翼凑到了大妈的边上，他的帽檐盖住了自己的脸。
可夏彤彤看着看着，莫名觉得他们之间很是温馨。
夏彤彤的眼皮越来越沉，闭上眼睛的一刻，她莫名想，就让一切都埋葬在雪崩中吧。

第十五章 残忍

翌日。
阳光顺着爬山虎而上，悄悄在窗前探头。
夏彤彤昨晚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能够梦见那个小女孩。
那几乎成了自己永远的梦魇。
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眶逐渐酸酸的。
她知道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自己了。
夏彤彤想起梦中的那个小女孩，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结局。
可想起那次雪崩，她便心有余悸。
她在玉龙雪山经历的一场生死，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足够了。
她又能奢望什么呢？
是祈求上苍能够让霍行渊继续爱着自己么？
夏彤彤苦涩的笑了笑。
这时霍行渊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和他的相对。
暖光照耀在他们之间，夏彤彤苍白着一张脸抬眸看去。
霍行渊眼下的青黛日渐愈深，却也难掩他的气质。
夏彤彤移开了目光，已经结束了。
十年了，她看着霍行渊从青涩的眸光，变得逐渐清明沉寂。
她的神情淡淡，还笑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
霍行渊不知道怎么说，他的眸光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她手部的动作，陷入了沉默。
他喉头滚了滚，终是开口说：“孩子没了。”
说出口的一瞬间，霍行渊也觉得残忍。
他一直知道夏彤彤也一直期待那个孩子。
夏彤彤乍一听见这样的消息，神情好似没有一点波动。
可她的心恍若又碎裂了一次。
她抬眸看向窗外，甚至看着对面的青苔出神。
夏彤彤出神的想着，孩子没了便没了吧，是自己命里不该有。
可她莫名想起梦境里的那个小女孩，莫名的，她心口一抽，酸楚快要溢出来了。
夏彤彤心中想，是妈妈没有护好你。
她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和霍行渊多说一句。
霍行渊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了床头：“你的手机雪崩中找不到了，我给你新买了一个。”
夏彤彤却仍旧没有反应，过了很久，她看了一眼手机，若无其事笑了一下：“那封信看见了吗？”
病房的温度在这一刻降到了零点。
霍行渊有一瞬的慌乱，他下意识想要岔开话题：“我去给你买早餐。”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脚步也有些仓促。
夏彤彤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那些脆弱的瞬间他都没有在，现在霍行渊为什么还在这里，她不想深究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她和霍行渊的事情。
夏彤彤清楚的明白，从他们的感情里出现了一个第三者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夏彤彤望着床头的盒子，轻扯唇角。
她打开了盒子，款式是自己全然陌生的。
她缓缓从病床下来，浑身酸痛不堪。
夏彤彤不想待在医院里，只想去一个没有霍行渊的地方。
下一秒，她脚步踉跄了了一下，右脚刚走了几步，无力的快要摔倒在一旁。
忽然一个人如同一阵风拂过一般，冲到她的面前扶住了她。
夏彤彤轻扯唇角，眼睛带着笑意。
“谢谢。”
曲见琛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疼。
他知道玉龙雪山的雪崩的事情，几乎就往这边赶来。
雪崩的事情几乎占据了很多的媒体，他几乎不用吹灰之力便知道是哪家医院。
幸好，他找到她了。
夏彤彤抬眸的一瞬间，才怔楞在原地。
是曲见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眼下的青黛深深浅浅，他的声音沙哑：“你怎么下床了？”
夏彤彤无法解释，只能沉默。
曲见琛再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
他看见了夏彤彤打着石膏的腿，眼尾红了一圈。
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第十六章 小哑巴

话音刚落，曲见琛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将夏彤彤扶到了病床上。
她神情有些尴尬，脸颊染上了一丝薄红。
夏彤彤莫名又想起了霍行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看见那抹身影。
她和霍行渊的关系，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莫名的，她看着白色的病房就觉得压抑。
她凄然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的爬山虎：“我准备把我的股份给霍行渊了。”
曲见琛一怔，下意识的说：“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眉头微皱，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过一点消息。
曲见琛触及到夏彤彤有些黯淡灰败的双眸，心中一惊，聪明的没有再问。
他知道夏彤彤早已和霍行渊结婚了。
所以他一直逼着自己压抑他的情感。
可后来所有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霍行渊和林绵绵的事情。
曲见琛也陷入过迷惘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夏彤彤。
他岔开了话题：“你刚刚是想走路吗？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眸，眼底的情愫一闪即逝。
夏彤彤有些失笑，说：“我知道了。”
她几乎难以忽略曲见琛亮如繁星一般的眸子。
莫名的，夏彤彤觉得一阵心慌，想要逃避。
曲见琛看着她躲避的目光，张了张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有许多话想和她说，只是他明白，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他了。
那些阴暗的、潮湿的，自己人生的污点一样的过去一不复返了。
“喂，小哑巴。”
随着一名孩子的起哄，那些学生统统哄笑一声。
孩童的笑声，声音稚嫩干净。
说出的话却如同泛着寒光的银针刺入他的心。
小小的曲见琛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感受着身上的拳打脚踢。
那时候的他只能祈求这段时间快些过去。
曲见琛倒在污泥里，忽然眼中出现一抹亮色。
“喂，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
他不认识她，他看着她的校服，认出来是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
他心想，他不要她的帮助。
那时候的夏彤彤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却被曲见琛打开了手。
小小的曲见琛视线看了过去，那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呢？
漆黑的眸子如同玛瑙一样，在暖光下熠熠闪光。
后来，她经常来找他。
起先曲见琛很排斥她的靠近，可她越来越执着，他也只能随她去了。
后来的后来，他开始拼命的训练自己说话。
他站在镜子前，按照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人如何说话的场景。
开始只是声带震动，缓缓吐出一个单音节词。
终于有一天，他能够流畅的说出她的名字。
曲见琛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吐出她的名字：“夏……念安。”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视线却看向病床上的夏彤彤，他轻笑了一下。
就像他从前训练过的一样，唇角轻勾，嘴角向下。
“夏彤彤。”
夏彤彤抬眸看去，声音绵柔：“怎么了？”
曲见琛指了指床头的手机：“是新手机吗？”
她的目光自然的看了过去，脸色一僵。
她“嗯”了一声后，再没了下文。
曲见琛将手机拿了过来，“我输下我的电话。”
夏彤彤没有说话，她看向他高大的身影，有一瞬的怔神。
其实曲见琛和霍行渊几乎差不多一样高。
若是两人并排从会议室出来……
想到这，她的心里犹如刀割一样的疼。
忽然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夏彤彤看了过去，却对上一双如寒潭一般冰冷的眼睛。
霍行渊缓缓走了进来，曲见琛也看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刹那交汇，空气中有什么因子在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