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辰宴规模不大,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了事。贪杯饮了些酒,扶着脑袋晕乎乎地回去,刚想解开衣衫,就有个手掌抓住了我的指尖。隔着朦胧的月光,我仔细辨认着来人,好些时候才迟钝出声:「六皇子殿下?」我冲他俯了俯身子。...
我的生辰宴规模不大,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了事。
贪杯饮了些酒,扶着脑袋晕乎乎地回去,刚想解开衣衫,就有个手掌抓住了我的指尖。
隔着朦胧的月光,我仔细辨认着来人,好些时候才迟钝出声:「六皇子殿下?」
我冲他俯了俯身子。
他沉默着,指尖摩挲着腰带上缀着的玉石,好些时候才抽出根簪子。
木质的簪子,莲花的花头。
我不过瞥了眼便收回视线。
他抬手从我的发髻上取下根木簪,又轻手轻脚地簪上他的,还摸了摸我的额头:
「今日是你生辰,我给你送东西。」
我姿态依旧恭敬:「殿下大可以命手下人送过来,何必再跑一趟。」
我顿了顿,本想提醒他自称应当用「本殿」或者什么,但抿了抿唇,终究咽下话头。
刚好他也说话:「反正我们也算认识了十年。
「倒不必这么生疏。」
我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拱手侍立:「臣女无德无才,如何敢于殿下攀亲。」
「顾其嘉!」他声音里带着脑意,「你一定要和我这般生疏?」
「殿下是皇子,是臣女高攀不起的存在。」
我轻声道,「请殿下莫要为难。」
我冲他伸出手:「殿下的贺礼臣女收下,那柄簪子乃臣女心爱之物,请殿下归还。」
他怒极,反手将发簪掰成两半,花头捏成碎末扔到地上,样子极为冷骘:
「可惜本殿不喜那根簪子。」
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周殇,
固执狂妄,得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初虐待他的宫女、太监甚至妃嫔处以蒸刑,责令阖宫观刑。
我被他强迫着去看,蒸笼之下,我双腿乏力,跪在地上几乎呕吐,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摆,生怕他拂开。
那时他告诉我,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我怎么回答的呢?
我淡淡地想,
好像是,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恰好他捏住我的下巴,眸色在暗夜里,异常地冷:「顾其嘉,本殿记得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背叛。」
我俯身跪地,声音淡漠:「臣女永远都不会背叛殿下。」
他受尽百般苦千般痛,从泥泞里走出来的艰辛与难过我看得清楚,也不会那么无耻地毁掉。
他不过是不爱我。
周殇面色有些冷凝:「那你这段日子是在做什么?」
我依旧跪着:「殿下,臣女不过是累了。」
我仰头望向他的眼睛:「臣女用了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让殿下喜欢上臣女,还因此叨扰了殿下。
「臣女只是不再强求。」
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我在强求。
如果不是我被迫穿进来接受任务攻略他,顾其嘉这个人物将不会与他有丝毫纠葛。
周殇挑着我的下巴,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我的眼睛,他唤了我一声:「顾其嘉。」
他迟疑道:「十年前,你进冷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臣女早看出殿下非池中之物。」我平静道,「不过是想施恩于殿下,博得殿下怜惜,以庇佑家族。」
我跪地求他:「殿下如今高高在上,天下万物尽在掌控之中,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恕臣女欺瞒之罪。
「也求殿下看在臣女跟随多年的分上,庇佑臣女家族……和夫族。」
周殇松了手,背着我站在月光下,黑色夜行衣隐在黑暗里,我静静地跪着,手心隐隐冒汗。
过了许久,久到我的身子歪歪斜斜,久到我以为周殇要拒绝然后将非人折磨加诸于我之上。
我听到了他说的「好」字。
「你既有决断,本殿以后不会再叨扰。」
他看向我,「你的家族和夫族,本殿也会尽力保全。」
「多谢殿下。」我跪地谢恩,直起身来看向他,「也祝愿殿下前程似锦,未来金銮殿的那把龙椅必是殿下囊中之物。」
我说得诚心诚意。
大概是亲眼目睹了夺嫡的艰辛,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看到他满身血污地回来,大概是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与刀疤,
我希望他能赢,
也知道他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