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延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彻夜的寒风吹拂，额头是滚烫的温度。
他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哑声轻唤：“阿清。”
而直到尾音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他也没能等来一句回答。
顾延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无奈地起身拉开抽屉，胡乱地往嘴里塞了几片退烧药。
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白天，室内的光线格外充足。
刺得顾延序眼前一片恍惚。
他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四周，直到落在一片空白的墙上时。
才堪堪停下。
他还记得，那里曾经挂着一幅婚纱照。
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们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去拍，他为此懊恼了很久。
见他实在在意，苏傲清便动手自己P了一张。
那天，他看着高兴地举着照片朝他跑来的女生。
眼里满是心疼，捧着她的脸承诺着将来一定会给她最豪华的婚纱照。
可后来，就再也没了后来。
顾延序再也不能，和苏傲清拍属于他们的婚纱照了，永远永远。
这样想着，顾延序捂着滚烫的额头，又踉跄着将摔在地上的电脑捡了回来。
然后打开了拼图软件。
将两人的照片放在一起，想要拼出来一张新的婚纱照。
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那两张照片中间都有着无法消除的裂痕。
就像他和阿清之间，也早就有了他未曾注意的裂痕。
顾延序低下头，背脊微弯，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看着格外消沉。
但苏傲清拼出来的那张，却并不是这样。
顾延序麻木的脑中思索了许久，才突然想起。
阿清之所以P图技术那么好的原因。
六年前他刚出道的那年。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源的新人，只能靠自己去跑一个个的剧组。
更别提什么粉丝、后援会，对于那时的他来说，都是奢侈。
苏傲清不忍看他孤零零的，便重新操起了自己追星的旧业。
一点点地学习圈内的知识，做了他的第一个粉丝。
直到后来他渐渐被人发现，有了更多人的喜欢，再加上苏傲清进了研究所。
她才慢慢退居幕后，只默默看着新粉丝更新的内容。
起初刚有热度时，顾延序有想过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流量、爱豆，只想追寻自己演绎的梦想。
可是苏傲清不同意。
她怕他好不容易起来的粉丝丢失，也怕别人骂他。
甚至两人为此大吵一架。
以至于后来，他们都默契地没再提起。
只不过他是从一开始的不敢提，到后来的不愿提。
那段过往太隐秘。
是以，连他很早的大粉都不知道。
阿清就是那个待在超话里最久的老粉。
顾延序握着电脑的手再也没了力气。
他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双腿随意地伸展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就连他凭借着破圈的那双眼睛。
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浑浊而迷茫。
空洞洞的，犹如一坛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兴趣。
◇ 第十八章
等到晚霞再次笼罩这栋别墅。
昏黄的余晖洒进室内，渲染了一室沉闷。
顾延序像是被这孤寂的光影扰的心烦。
他颤颤巍巍着起身，把窗帘紧闭，不让泄进一丝光线。
室内徒然陷入一片昏暗。
顾延序踉跄着从酒柜里又拿出了一瓶酒，再次回到了昏暗的角落。
周围东倒西歪的早已散落不少酒瓶。
难闻的发酵味在空气中蔓延。
顾延序却丝毫不在意，只默默举起酒瓶大口大口往下咽。
彷佛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浑浑噩噩里苟延残喘。
可喝了一瓶又一瓶，哪怕意识都不再清醒。
那些被他想要试图用酒精麻痹的痛苦神经，依旧清晰。
顾延序的脑海里仍旧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
苏傲清那双总是溢满爱意的眼。
顾延序抬头，环视着这栋他同苏傲清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别墅。
只觉心头空落落的，压抑得他连呼吸都生疼。
房间里没有残留一丝一毫属于苏傲清生活的气息。
如果不是他脑海里那段反复循环难以忘记的记忆。
顾延序都快要，把苏傲清的出现，当做一场他做了整整八年的美梦。
如今梦醒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顾延序颤着手，轻轻抚着屏幕里苏傲清的脸。
可那触感冷冰冰的，就像如今的她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顾延序难过的垂下眸，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距离苏傲清的离开，已经过了一周。
救援队依旧未能成功打捞起她的遗体。
即便所有人默契地未曾开口，可他们心里都明白，她不可能活。
汹涌无比的海浪会吞噬掉每一个妄图挑衅它的生物。
时隔多日，顾延序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是他听说，伤害苏傲清的那个疯子的消息。
人已经成功被抓获，绑架故意杀人本该判了死刑。
但因为她精神有问题，法院判她在精神病院终身监禁。
得知她是他的私生的那一刻，顾延序心里浮现的是莫大的悲哀。
曾经被他用来诋毁苏傲清的回旋镖，终究是扎了回来。
只是老天好像开了个玩笑，那镖扎错了人，带走的是苏傲清。
纵使他再不愿面对，顾延序也知道，他该给她一个完满的结局。
他筹备好了一切，打算给苏傲清办一场庄重的葬礼。
可却被公司驳回。
“顾延序，你是疯了吗？”
“官宣恋情还要名目张胆的办葬礼，你是想毁了公司吗？”
经纪人被顾延序的话气得面颊赤红。
“当初同意恋情炒作的是你，同意拉苏傲清垫脚的也是你，现在你倒是想立深情人设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说着，抢过顾延序的手机。
熟练的解锁之后点开了微信界面。
“告诉我，我让你去给许小姐赔罪，你却把人拉黑是什么意思？”
“我累了，不想了。”
顾延序沙哑着开口。
“累了？不想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经纪人笑出了声。
下一刻，却又脸色突变，狠狠地将手机摔在了他的身上。
“爬上人家大小姐的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累？不想啊？”
“我告诉你，当了婊子就别想给我立牌坊，既然选了这条路，就给我走到黑。”
说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狠狠掐着顾延序的下颚。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任性，许副总现在跟业内的所有人说了，要全面封杀你。”
“顾延序，你辛苦了这么多年的事业全完了！”
◇ 第十九章
顾延序任由经纪人话里话外的羞辱。
毫无反应。
可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愣了下神。
多年的事业，全毁了吗？
脑内突然走马观花地放起他这六年里经历过的无数艰辛。
顾延序太知道，自己走到如今的地位有多不容易。
所以，才会一次次地对公司妥协。
曾经，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
害怕又回到那段看不见未来的黑暗时段。
害怕看到粉丝失望的眼神，看到苏傲清失望的眼神。
所以，在听到经纪人让他主动去讨好许知夏时，即便他心里万般不愿。
可最终，还是被巨大的利益诱惑，接受了公司的安排。
但后来，那份讨好什么时候就变了味呢？
大概是许知夏身上那股和从前的苏傲清很像的气息。
也或是即便许知夏身处高位却也没有那些富家小姐的傲慢凌人。
或是她看着自己的，那双切切实实会爱人的眼睛。
总之，顾延序预料之中的被羞辱并没有出现。
反而，他在许知夏找到了曾经同苏傲清恋爱的那种激情。
在她那里，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顾忌任何人，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没有那么累，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
可顾延序却忘了，从最初的开始。
他想要拼命往上爬的原因，他的初心，从始至终不过一个苏傲清。
是无数个日子里，他看着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
却只能偷偷摸摸才能和他见一面的那种难过，这一切逼着他往上爬。
他只是想要站到更高，给自己一个底气，以及能同公司谈判的条件。
毕竟，他从来不想做什么流量。
他只想要做一个脚踏实地的演员。
可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往上爬，说的人多了，他渐渐忘了初心。
变得越来越有野心，越来越有名气。
可也越来越不在意苏傲清。
以至于后来，也是他为了事业亲手弄丢了她。
如今，初心都没了，他却连送她最后一层的资格都没有。
那这事业，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呢？
想着，顾延序哑声开口：“我退圈。”
他抬头，看着经纪人的眼神坚定。
“只要我离开，一切都能够解决。”
“我也能够给阿清办葬礼了。”
闻言，经纪人愣了瞬，哑口无言半晌。
才又有反应，只不过她的眼里染上些鄙夷。
“退圈，顾延序，你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