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桂圆在失神间滑落,掉在地上,磕出几道裂痕。
李怀远重又提起精神。
一直忙活到快天黑,试了数十次,终于得到一盅满意的菜品。
看着汤盅,他思虑片刻。
又让人取来名贵的沉香,在食案上放上香笼。
袅袅沉香,缓缓升起,李怀远点了点头。
正要端出去,又让人取来桑皮纸,一笔一划写下:沈氏有女,温如在玉,以当归引相思,借桂圆酿情意。沈香载玉盅,不及见卿展眉暖。
“如何,这汤盅,便叫沈香载玉盅......”
李怀远这份心思,这份情意。
就连打下手的小厮都拍手称好,“李大人,我要是沈小姐,一定感动得泪流满面,当即便扑到你怀里!”
听着这话,他合上眼睛,脑海中浮起沈在在与他重归于好的场景。
情到深处,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在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可惜。
第21章
一直到天黑。
晚到的食客都酒足饭饱离开。
宝清食舫里,依旧没有等到沈在在。
那盅倾尽李怀远心思的“沈香载玉盅”,都已经凉透了。
李怀远声音沙哑,“不是说,要来吗?”
食舫老板惊出一身冷汗,“李大人,四皇子当时确实在我们这里预定了位置啊......”
“帮我查查,她去哪里了?”
片刻后,小厮慌慌张张进来,引着李怀远出门。
拐过几个路口,在一道小巷子里,沈在在满嘴香油,笑得一口贝齿咯吱咯吱响。
“他们吃什么?”
李怀远不解,这东西他从未见过。
小厮踮起脚张望,“大人,是炸油球。”
李怀远脸色一变。
他想起来了,这东西沈在在以前经常挂在嘴边,说是她小时候,母亲常给她买的。
当时他知道,沈在在是向求他,陪她一起去吃。
可他嫌弃那种东西上不得台面,将她呵斥了几次后,沈在在便再也没有提起了。
“原来,你不是不爱了,你只是对我失望了......”
李怀远喃喃自语,让人也买了一份来。
炸得金黄酥脆的表面,入口便听见“咔哧咔哧”的声音。
虽然重油,可是满嘴的香气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原来沈在在没骗他,真的很好吃。
可李怀远却感受不到一丝开心。
心里都是苦的。
他不甘心,将那盅重新加热的“沈香载玉盅”端到沈在在眼前。
扑鼻的香味,沈在在看向李怀远,心情复杂。
“在在,这是我熬煮了一天的,对体寒很好......”
“你试试可以吗?”
李怀远的声音透着哀求,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看见沈在在试探性的望着司徒烽,曾经只属于他的待遇,像一根卡在心里的鱼刺,不安分的扭动,刺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沈在在夹起一块,慢慢的嚼着,好像在当比赛评委。
没有半点惬意。
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肉太烂了,你重新热过的吧。”
李怀远点头,又听见沈在在的声。
“凉了怎么,再怎么加热,都回不到从前那般美味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来,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沈在在的言外之意。
“但还是,谢谢李大人的好意了。”
“剩下的,请李大人带回,别浪......”
沈在在说到一半,忽然脸色一白,好像有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
司徒烽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你这汤里下了什么?”
见司徒烽就要拔剑,沈在在连忙抱住他,“我没事,你别着急,抱着我......”
李怀远也是紧张万分,那汤他一直盯着。
不可能有人动手脚。
沈在在声音有些无力,将食案上的香笼丢到一边。
“李大人,让你见笑了,我对沉香过敏。”
话音落下,沉沉的困意压倒沈在在。
她埋在司徒烽怀里,毫无意识。
“在在......”
李怀远“噔噔噔”连退几步,扶在墙上,难以置信。
司徒烽抱着沈在在,声音冷漠,“这就是你的爱?”
......
整个洛阳的大夫都被“送”到兰亭客栈。
李怀远不是不想找。
而是根本找不到一个大夫,连宫里的太医都来了。
他站在客栈门口,提着药箱的大夫排着队等待进去脉诊。
“四皇子,沈小姐这是瘾疹,乃外风引动内伏邪所致。”
“但好在及时发现,只要稍作休息,体内风邪自会褪去。”
那个名动天下的杀人魔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手中的剑,约莫出鞘半寸,闪着寒光,“孤今晚就要她平平安安的醒来。”
“晚一刻,你们都去给她陪葬。”
这句话,比皇帝还霸道。
却也没人质疑,纷纷埋头苦思,快到子时的时候。
几位太医联合针灸,又汇集所有人的经验,熬着一碗药汤让沈在在喝下。
她终于悠悠的醒来了。
李怀远听见动静,便要进去,却被把门的侍卫拦下。
“李大人,你什么身份,也配进去,九流之末......”
他握紧拳头,却不敢出声,只好静静的站在门外。
第22章
“咦,我这次醒的这么快?”,沈在在捏捏自己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司徒烽目光宠溺,舍不得移开分毫。
直到沈在在苍白的脸上钻出一丝羞答答的红色,迫不及待的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你刚刚说这次醒的快,是什么意思?”
沈在在唇瓣微动,像一只软糯小猫,磨蹭着他的胸骨,“嗯,之前在李府,一般都要昏睡两三天。”
司徒烽皱眉,声音满是心疼,“怎么这般不小心?”
感受到胸口衣服被沾湿,他低下头撞见满脸委屈的沈在在。
“以前,他经常会失眠,我偶尔会在床头点一些,这样他睡得舒服......”
一股冲天的杀意,平地而起。
“他,没管过你?”
沈在在摇摇头,“我有分寸的,每次除了昏睡没有其他症状, 所以他不知道。”
“当我是贪睡,那时候他还在尊公面前说过我,搞得我挺下不来台的......”
隔着窗棂纸,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怀远的耳朵里。
“啪!”
他清脆的掴了自己,一掌又一掌。
红色的掌印很快肿了起来,甚至还能看见丝丝血红。
沈在在听见声音,用余光打量了一下。
“心疼他?”
司徒烽这话,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眼,熏得沈在在捏着鼻子,一只柔荑在空中轻轻的扇风。
只是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干什么,堂堂四皇子是在吃醋吗?”
被戳破小心思,司徒烽把脸扭过去,佯装不在乎。
沈在在贴着他的后背,紧紧抱住,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
“你这哪里有一点杀人魔头的样子,啧啧啧......”
终于,司徒烽败下阵来。
声音沙哑,“你就是杀我,那把最锋利的剑。”
“所以你才是杀人魔女......”
沈在在捂着嘴巴笑,像一对金铃铛,“铃铃铃”的响。
“我不是在乎他,过去我真的很爱很爱他,可过去已经离现在的我,很远很远了......”
李怀远失魂落魄的走了。
最后那句话,他已经不是心灰意冷了,而是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
翌日,风云多变。
李怀远坐在太师椅上,正堂悬挂“惜福惜时”匾额。
那是李家祖训。
他终于明白什么祖训不是“厚德载物”之类,而是劝人“惜”。
“失去沈在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怀远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
许久,他还是放不下。
“大人,不好了......”
堂下一声惊呼,伴着匆匆的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夫人,夫人......”
李怀远下意识的想到沈在在,当即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