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都不想，拿出帕子，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这样的话，不管君九宸写什么东西，又或者是看什么密信，她都看不到了。
就算君九宸想冤枉她，那也无计可施。
眼睛被帕子遮住后，她完全看不到了。
想着砚台里的墨太浓，需要加点水，她便在桌子上摸索了起来。
君九宸闲适的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的那双小手一路从案桌的边缘，准确无误地略过了那盏放着水的白瓷杯，朝自己的手腕摸了过来。
他挑起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那只愈发靠近的手。
时锦棠记得，那个白瓷杯是垫在一块修着金龙样式的锦布上的，因此在摸到君九宸衣袖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只是她在往上一抹，微凉的指尖猝然触到温热肌肤，她手指微微一顿，立刻收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欲擒故纵的新把戏？”
君九宸的薄唇勾了点笑意。
这招数，以前的确没见过。
时锦棠羞红了脸蛋。
“我没有！”
“那你好端端的蒙什么眼睛？”
君九宸慵懒地起身，靠近她，抬手捏住她后脑勺帕子系着的结，只轻轻一扯，帕子就掉落了下来。
眼前昏黄的烛光晃动。
时锦棠慌得连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别想冤枉我！你看了什么，写了什么，我可一个字都没有看见！你休想赶我走！”
“本王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君九宸被她这反应给逗笑了。
“你……”
时锦棠迟疑地放下了手。
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他竟是对自己笑了。
见君九宸如此反常，她更是觉得这其中必有诈！
她咬牙，索性将事情摊开来说了。
“你一向心眼小，今日下午听我说你是短命的，怎么可能不找我算账？”
时锦棠眉头微微蹙起。
“除了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认！”
说罢，她看着君九宸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神色，心里更是没底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可以吗？”
君九宸仰起俊脸，双手环抱在身前，一言不发。
时锦棠一下急了，小手抓着他的手臂，娇软地撒着娇，“好不好嘛？我保证我以后肯定不会说你短命了！我必日日向神明祷告，祈求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小姑娘娇俏的脸蛋急得通红。
君九宸心下一软，便是松了口。
“那个榻子，你去帮我暖着。”
“好。”
时锦棠知道，他有时候忙起来会直接睡在书房的小榻上。
春夜寒凉，的确需要有人暖塌。
她脱了鞋子，合衣躺下后，将薄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正巧，她眼下是真困了。
君九宸见她二话不说，舒舒服服地躺在小榻上，眉心一沉。
她不知道暖榻意味着什么吗？
那些达官贵人府邸里软塌的侍女，都是府里默认了将来会成为姨娘的。
君九宸眉心沉了半分。
“不止今日过来，往后夜夜过来暖榻。”
时锦棠一躺下，眼睛就重得抬不起来，此时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
她根本就没听清楚君九宸说了什么，随意的就应了下来。
只要不赶她走，就什么都好说。
霜华凝于轩窗，寒凉的夜风吹开半掩的窗户，吹熄了案桌上的那根蜡烛。
时锦棠只觉周身寒凉，她倏地睁眼开，却没有看到君九宸。
周围安静的似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时锦棠慌乱地掀开薄毯就下了小塌，她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的青金砖上，小跑着就要出去。
可当她推门的时候，却又怎么都推不动那扇门。
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她。
这种被困的感觉，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时锦棠一下子就慌了。
倏地，她又瞧见了那日异世魂霸占着她的身体，端着下了鸠毒的茶递到了君九宸的面前。
“不！不要！”
她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竟是一步都挪动不了。
她眼看着君九宸从自己的那双手里接过了碗。
“君九宸！不要喝！”
时锦棠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锤着面前那堵看不见的墙。
倏地，她冲了出去。
可她又看不见君九宸了。
屋内落下重重叠叠的白色帘幔。
她挥开那些帘幔，慌乱的寻找出路。
倏地，君九宸那张七窍流血的脸猛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面目狰狞的掐着她的脖子。
“时锦棠！同我一道入地府做一对鬼鸳鸯吧！”
窒息的感觉包裹住她。
“时锦棠！”
“时锦棠！”
君九宸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
似是要将她带走。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低吼着，声音冲破喉咙喊了出来，猛地睁开了眼。
君九宸清贵的俊脸近在咫尺，蹙眉关切地看着她。
他紧绷的嗓音渗着夜里的凉意。
“醒了？”
时锦棠哭着从小榻上坐起，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就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久久缓不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要是这一切就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里落下，滴进了男人的脖颈。
君九宸僵直着身子，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落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多大的人了，还会被噩梦吓哭？”
他安抚了时锦棠许久，才重新将她哄下。
暖炉跳跃的火光，明明灭灭的投在男人清贵的脸上。
他沉声，“暮岁，去查她今日的起居用食，与平常有什么不同。”
时锦棠今日的梦魇，不似寻常，必有蹊跷。
第23章你只信我好不好？
不消半柱香的工夫，暮岁就将府医带到了书房。
他将那鼎紫金香炉放在了君九宸的面前，压低了声音。
“王爷，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个紫金香炉里。”
府医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
“王爷，臣是为时小娘子研制了宁神香，但是臣敢以命起誓，此香只会让人安睡，绝无其他药效。”
君九宸坐在榻旁，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香炉鼎，用木勺挖了一段香出来。
“这是你做的香？”
府医跪在地上，惶恐又迅速地往前趴了两步，颤抖的双手接过木勺，放在鼻下仔细的闻了闻。
他大惊。
“王爷！此香的确是臣做的不假，但是被加入少量的五石散，此物只需一点点，就能致幻，想必时小娘子是因为吸入了此物才会梦魇不止。”
五石散在北戎是禁物，在南昭却是大街小巷随处可买。
昏黄的烛光下，君九宸清贵的俊脸愈发晦暗不明。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
除了宋家那两个，没人有这胆子！
“暮岁，去买一包五石散，明日在宋成义上朝前，务必要他喝下。”
暮岁领命而去。
府医被留下了下来。
君九宸侧首瞥了眼在睡梦中哭闹不止，唯有拉着他的腰带才缓下眼泪的时锦棠。
“有什么办法能解五石散的毒？”
府医随即上前把脉。
“王爷，时小娘子中毒不深，可以自行消去毒性。”
君九宸沉下脸。
“可她啼哭不休！”
府医一惊，抬头看他。
他语气稍顿，搭在膝盖的手指蜷缩起来，缓下声。
“吵得本王头疼。”
一直如同被困住的幼兽般无助似的呜咽着喊他，叫他怎么静得下心。
府医思索了半晌，道，“可用金针放血……”
“不成！”
君九宸想也不想的驳回。
府医有些为难，踌躇道，“王爷，臣只有此法。”
“连这都解不了？本王要你有何用！”
府医惭愧地将头垂下。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王爷，虽然时小娘子深陷幻相痛苦不已，可臣见她对您颇为依赖，或许……您多加安抚她，能有奇效。”
君九宸神色一僵，挥手让他退下。
暖炉烧得正旺，火苗在炉子里滋滋作响。
身后小姑娘时不时传来如小猫般的呜咽声。
君九宸眉头沉了下去。
她便是在梦中，也不敢哭出声来。
宽厚修长的大掌举在半空中，僵停了一会，才落在了少女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呜咽声一下子就停了。
君九宸僵直的身躯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轻拍着她后背的手收回，他方要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