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弟弟,傅柏安终于对傅琛说了他一直想说的话。
他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傅琛,说:“看来父母的宠爱把你养得太幼稚了,傅琛。”
傅琛愣住。
没等傅琛说话,傅柏安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还不走吗?”
傅琛低下头:“等她醒了我就走。”
……
房间昏暗无光,阮宁目光空茫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今夕何夕。
她睡了多久?
阮宁抬起手,全身都被这个动作牵动得发疼。
摸到自己滚烫的额头后,她知道自己是精神遭受巨大冲击后发烧了。
这样的自己其实也让阮宁有些陌生,好像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又好像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身体和心理。
阮宁挣扎着坐起身,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
是谁这样周全体贴,结果不言而喻。
总是事事周全的傅柏安,她想。
第21章
从小到大,阮宁快乐的记忆屈指可数。
她失意时便拿来回忆,已经将那些都如数家珍。
和傅柏安相处的这一个月,是她为数不多轻松惬意的日子,弥足珍贵。
她想起那个几天前,她给他的那个“再等等”的草率的承诺,想起和他对视时,他温柔的眼神,想起……
阮宁的心跟着头一块,闷闷地发起疼来。
好痛苦,为什么真相大白后,受折磨的还是她和傅柏安?
此时房门被打开,一线光亮照入房间。
阮宁抬眼看去,不出预料地看见眉头紧皱的傅柏安。
他在担心自己,程度很深。
她捂住发疼的胸口,一时竟觉得难以呼吸。
“怎么了?!”傅柏安快步走过来揽住她。
阮宁调整着呼吸,轻轻摇头。
傅柏安一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端详着她的脸色,在她平复后递上温水和药。
体贴至极。
阮宁看着他,深刻地像要把他刻进脑内心中,心里又涌出一些无奈至极的恨意。
恨明月高悬,却独不照我;恨天生万物,而非仅你我。
傅柏安好像对她想说什么早有预感,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阮宁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二哥。”
“我₱₥只是觉得,好像突然懂了傅琛当年的感受,知道了……什么叫作迁怒。”
悬在头顶的大刀终于落下,傅柏安从身到心都凉了个透彻,却又觉得有几分解脱。
“我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过她,起了身。
见他要走,阮宁偏开头,闭紧眼睛,不愿再看。
可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她还是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身体是高烧后的疲软,骨头缝里都泛着疼,丝丝缕缕的,从身到心,都是密密麻麻的痛意。
她忘了穿鞋,直接跑过去,用尽全力抱住了要离开的傅柏安。
“傅柏安。”阮宁紧闭着眼,眼泪还是流了满脸。
傅母的意外,像一道巨大的伤口,盘亘在三人的生命中,甚至可能要笼罩余生。
她还要被困住多久?她不知道。
现在,她和傅柏安各退一步,回到彼此原来的位置,保持安全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
可是想到这样的以后,她感到无比的难过。
“傅柏安……”
傅柏安身体紧绷,片刻后,终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他握住阮宁滚烫的两只手,转过身将她抱起,重新把她塞回了被子里。
“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小宁。”
“在我面前,在很多人面前,你总是容易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在我这里,不必说什么都要反复犹豫斟酌,才能说出口。”
阮宁看着他,泪流不止。
这么多年,分明他的感受不会比自己和傅琛好受分毫,怎么现在还能如常地安慰自己?
那你呢,二哥?她用目光无声地发问。
傅柏安用手捂住她那双流泪的眼睛。
“小宁,你要飞得更高,更远。”
傅柏安也想让她离开傅家,过自己的人生。
长久以来,漂泊无定、寄人篱下的不安全感,只有她自己能够给自己一个家。
难以抑制的酸涩瞬间涌上眼眶。
他一直都这么说。
她的痛苦和挣扎,他一直都知道。
现在,他又要站在原地推她一把,想要她自由。
阮宁想再看看他,将他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
昏沉的光线下,她看到傅柏安脸上无奈又悲伤的笑。
她的嘴角也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弧度:“二哥,等我睡着再走吧。”
第22章
阮宁再醒来时,傅柏安已经离开了。
在一场称不上告别的告别后,他走得干脆,动作也很快。
阮宁休息了一夜,照常去上班。
往后繁忙的生活一成不变,上班、回家,两点一线。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好像被压缩成一个方块,又被均匀地切开,分给各种各样的工作事项。
阮宁被这些填满,无意去伤春悲秋,更难得去搜肠刮肚,找出些怅惘之感。
只是有时候,她会在打开门时,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大门。
久到出现门被打开,有个人靠在门框边,冲她笑的幻觉。
不久后,阮宁搬离了这里。
……
三年后,玉山墓园。
被薄雾笼罩的青山间,空气里飘起一些小雨。
皆是薄薄的一层,阮宁手里拿着两束花,没撑伞也没遮,任由它们随着风,轻柔地罩到自己的脸上。
今天是傅母的祭日,以前在国内时,阮宁每年都没有落下过祭拜。
之后她出国三年,也缺席了三年。
傅母已经离开九年了,但只要阮宁一想起她,就感觉还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一般。
四岁那年,父母去世,阮宁被各方亲戚当皮球一样踢。
最后是父母生前的朋友,傅家夫妻收养了她。
“小宁,以后我来当你妈妈,好不好?”
那时,傅母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温柔地抚平了她的一切忐忑。
傅父站在后面,亦是温和慈爱。
阮宁叹出口气,缓步走向傅母的墓碑。
距离近了,她看见亦是三年未见的傅柏安和傅琛,正站在傅母的墓碑前。
她静静停下脚步,保持着不会被站在傅母墓前的两人发现的距离。
两人皆是黑伞黑衣,身姿挺拔,但光看背影,阮宁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傅柏安。
她压下心里那些难以分辨、现在也懒得分辨的情绪,有些漠然地想:血缘这种东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两人是亲兄弟,真因为女人而水火不容,才会叫人笑掉大牙。
三年,其实足以让阮宁重塑一副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
只是,她还没想好回国以后要用什么方式与故人重逢,至少不想在这里。
她往另一边的亭子下走,站定之后看天看雨,又拿出手机,看见了前同事梁依京给自己的消息轰炸。
前十几条是质问她和她合伙人周述楮的动向,后几条好像是冷静了,如常地关心她工作室的开办和日常生活。
以及最后一句:“我也回国了,求老板收留。”
阮宁翻消息的手停顿一瞬,又一脸空白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两位损友的组合,是冷冷清清的女人,碰上个心绪难定的浪荡子。
三年来三人同进同出,阮宁就这样看着两人分分合合。
梁依京竟然会为了爱情,放弃了自己在美国干到设计副总监的事业,真是令人咋舌。
不过,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她就是了。
这样想着,阮宁远远地看向傅柏安和傅琛。
兄弟二人已分道扬镳,而傅柏安正往阮宁熟悉的方向走去。
阮宁心下一顿,发现他去的是她父母的墓前。
她不由得向前一步,又看见傅柏安放下一束品味堪忧的白色花束。
第23章
此情此景,阮宁有一瞬间的惊异。
以前,在各种思维定式的影响下,她一直以为父母墓前的那束花是傅琛放的。
今日看到傅柏安放下这束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墓碑前的那捧堪称笨拙的白花,实在也与一身正装的傅柏安格格不入。
这种反差叫阮宁不由得弯了一下嘴角。
好笑之余,她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她早该猜到的。
两人在美国的那一个月,为数不多的相处活动,便是插花和画画。
在公司里杀伐决断的小傅总,竟然完全是顺着她的意思,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露出点笨拙来。
傅柏安其人,在学校时成绩好,工作时是精明的商界翘楚,插起花来的品位倒叫阮宁难以苟同。
阮宁将那些翻涌的心绪给摁下去。
终于,她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去,静静地在男人身后站定了。
傅柏安亦察觉到来人,身形稍顿,一时没回头。
“二哥,好巧。”
她说。
此刻,傅柏安只觉得耳边轰鸣,稍过一瞬,万籁俱寂。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甚至他从未失去过关于阮宁的消息,知道她搬家、升职、又离职去读研,然后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
听着她逐渐能真正地独当一面,在美国设计师界站稳了脚跟。
那些保护着她的触手收回,在傅柏安想要真正放手之际,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说着“二哥,好巧。”
傅柏安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
在一千多个与她分别的日夜里,他早已做好了两人难得相见的准备。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头,像一台老化的设备,骨骼中都发出“吱嘎”的摩擦声。
傅柏安忽然有些恨她的云淡风轻,可他也清楚,自己只是爱她爱得太过辛苦。
因着一丝可怜的执念与妄念,无法放过自己。
而后,他看见阮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像一幅漂亮的假面。
二十七岁的阮宁,依旧是美丽到赏心悦目的面容,只是眉眼间的青涩和怯懦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情世故浸润出的彬彬有礼与圆滑。
傅柏安有些恍惚,好似她以往的眼中,那些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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