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段景峥竟跟了过来。

"乔姑娘这药铺开得倒妙，专治相思病么？"

那时，段景峥摇着折扇信步而入，腰间羊脂玉佩与药柜碰撞出清脆声响。

乔云舒低头整理药柜，素手轻轻抚过当归、远志等药材，药香弥漫之间，却藏着她心底的一丝心悸。

他吊儿郎当的靠近，却并不冒犯。

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

乔云舒不是不明白段景峥的心思，只是她不懂，为何他会喜欢她。

表明心意那天，他放了好多孔明灯。

烛光闪闪，衬得夜色也明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舒，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和我相伴一生？”

她看着他，却迟疑着。

“我曾婚嫁，育有子嗣。”

她垂眸，声音还有些哑然，段景峥听出了她没有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段景峥在表明心意之前也曾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和谢容与不同，自她最初现身于谢容与身畔之时，段景峥便已知晓她的身份。她既非爱慕谢容与之人，亦非谢老侯爷为促成联姻送至其身边的女子，而是自愿与谢家签下六年契约，前来报恩之人。

他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了谢容与六年，还给他诞下一子，竭尽全力担当起贤妻良母之责。即便谢容与再度钟情于曾经的养妹，她屡遭诬陷，却也未曾有过离去之意。

他以为她真的爱上了谢容与。

那时候，他心中有惋惜，又像是羡慕，羡慕谢容与有一个处处为他考虑的祖父，和一个爱他的的妻子。

直到谢笙生辰宴上的那场闹剧，他才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狭隘了。

后来再见，她在宫里行医，褪去了在谢容与身边时的沉默寡言与低眉顺从，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

他被她吸引，不自觉靠近，兴趣也随之而起。

直到现在，他能够很肯定自己的心意，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是幼稚的想要和谢容与比些什么，而是因为，此刻的她是她，也只是她。

“云舒，我都知道，所以我也知道，我喜欢你，不会因为其他任何事情而改变，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第18章

他目光之中满含深情，诚挚之意溢于言表，令她实在难以出口拒绝。

曾经因为那六年的契书，因为谢容与从始至终不愿敞开的心扉，因为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从冷淡到厌恶，她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不适合成亲，组建家庭。

但现在，看着他的眼睛，她忽然觉得，或许她可以再尝试一次，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重走一次当初的路。

于是她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花，是她最喜欢的百合。

一切水到渠成。

他向她提亲，名副其实地待在她身边，每天陪着他出诊。

后来他耳濡目染，一些常见病也都会治了，俨然成了一个半吊子大夫。

而今天，刚好是乔云舒和段景峥的定亲之日，刚刚她会生气，也只是因为得知段景峥为了这次订婚，居然不惜得罪皇后，无视她立即回京的传唤，非要过了定亲之日才肯动身。

说到底，乔云舒也只是心疼段景峥而已。

听着手底下人的调查讲述，里面的乔云舒那样鲜活，是和在他身边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谢容与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宛如被打翻了醋缸一样，酸味扑面而来，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便是如今段景峥才是她名义的未婚夫，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打开那收藏许久的和离书，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为什么当初和乔云舒成亲时要给她那份签了名的和离书，

为什么那六年来，从未想过要好好安定下来，和乔云舒好好的过日子，

为什么谢笙回京之后，他自己偏移还不够，还要带着谢延一起与她离心。

否则，如今的他又何至于终于等到再次见到她，却发现连一个和她见面的借口都找不到，而她又早就已经放下了从前的一切，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乔云舒对谢容与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此刻，她正坐在食珍阁的包间里大快朵颐，

羊肉汤还还带着热气，一口下去，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寒气。

她难得起了逗弄之心，夹起一块肉，递到段景峥嘴边又抽走，段景峥毫不客气地去抢，就着她的筷子一口吞下，目光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

她被看得有些赧然，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看着我干什么？”

“娘子生得这般貌美，叫我如何能移开眼。”段景峥即便挨了打，那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脸上还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乔云舒瞧着他那模样，只觉手痒得厉害，忍不住握了握拳。可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按捺住了，生怕自己这一打，反倒称了他的心意。

见她没再动手，段景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二人就这样一边嬉笑玩闹，一边享用美食。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一个时辰。正当他们准备起身离席之时，雅间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

乔云舒下意识皱了皱眉，本以为是店小二，正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敲门，一抬眼却与站在门口的谢容与对上了视线，

而他的身边，是已经长到了他腰间的谢延。

五年未见，他从一个小豆丁长成了小少年，样貌也变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内敛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咋咋呼呼，像个小大人。

即便没有特意关注，乔云舒也总能在各种地方听到他们的消息，

有说谢容与深情爱妻的，有说谢延聪明，小小年纪便可窥见其父影子的。

她对这些消息总是不置可否，而每当这时候，身边也总会有人没有忘记当初他们是如何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给原配定罪，甚至是伤害乔云舒的。

第19章

“深情？像他们这些人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当初为了养妹推原配一样，至于那个小的，可不是像父亲，失心疯一样对小三的话奉为圭臬，还为了小三掌掴母亲。”

“但不是听说当初让他们父子俩痴狂的那个养妹，最后还是没有嫁进谢家，就连养妹的身份都没有保住吗？”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自己将原配逼走，结果等人家如他所愿让位了，他们又将人赶走了？”

流言纷纷，真真假假，乔云舒其实并不想关心。

只是会偶尔想象，他们究竟过的如何。

不过想象归想象，如今两两相望，乔云舒才终于有了时光已逝的感叹。

原来，谢延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段景峥将她的走神看在眼中，捏了捏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又挪动了自己的位置从她的对面挪到了身边，另一只手揽上乔云舒的肩，将她又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一套动作下来，占有欲的意味格外明显。

再抬眸，他眼中挑衅的意味浓厚。

乔云舒没有制止他，反而收回了落在谢延身上的目光，顺从的又往段景峥的身边挪了挪。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谢延瞬间红了眼。

他瘪着嘴，眼中委屈的意味浓重。

“娘亲，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来过找我？”

他像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哭得可怜又无助，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闹剧，也纷纷往这边侧目，

谢容与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些目光，牵着谢延迈进了雅间后，又反手关上了雅间的门，将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了门外。

谢延一进门，下意识就想奔向乔云舒，却被段景峥眼疾手快的拦下，

“哎哎哎，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她是我娘亲，你凭什么不让我靠近！”谢延怒气满满的瞪了他一眼，话语间却又十分理直气壮，

从得知乔云舒下落后，他一路马不停蹄赶往江南，就怕跑得慢了，会再次失去乔云舒。

跟在谢老侯爷身边五年，他学会了很多东西，隐藏、伪装被他学得淋漓尽致，正如他装作乖巧模样骗过谢老侯爷，然后带着人直奔江南。

这一路上，谢延想过很多种母子相认的情景，想过乔云舒会后悔丢下自己，想过她还在生气，只要自己好好认错，她就还是会原谅自己。

可是没有。

乔云舒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靠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