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盛总在意他吗?住院到现在,都没过问一句。”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话真是至理名言。”
是啊,亲生儿子又算什么呢?
盛云湛麻木的神情闪过自嘲,眼神无神地盯着虚空,耳边回荡着的除了护士们的八卦声外,还有手机里的录音。
是乔景越发来的。
他所谓的亲生父亲盛朝林,在听闻他试图将乔景越推下楼梯后,跟顾时薇一样,轻易定了他的罪。
【这孽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就是盛家的耻辱!我这张老脸都被他丢尽了!】
【要不是他作茧自缚摔断双腿,我非要在清眠牌位前请家法不可。】
盛云湛听到继母夏舒仪请求他同意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盛朝林几乎没有迟疑。
【这是应该的。】
【小越善良懂事,没有追究那小子的法律责任,盛云湛要是再拒绝捐肾,那就实在是畜生不如了。】
自从五岁那年继母进门后,盛云湛就知道这个家不再属于自己了。
继母面甜心苦,父亲偏听偏信。
二十年来,他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现在命都保不住了。
录音一遍遍播放着,盛云湛早就对所谓的父爱不抱期待了,在听到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时,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爸……”
他没有爸爸了。
5
盛朝林进门时,盛云湛苍白的脸布满泪水,嘴里呢喃着那一声似有若无的“爸”。
盛朝林听着这一声“爸”,蓬勃的怒气稍稍压了压。
录音里的他还在咒骂着。
盛朝林面红耳赤,板起脸训斥:“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儿子!”
“我没有推他。”
盛云湛机械般转动眼珠,定定地盯着盛朝林那张开开合合的嘴。
他只是平静地问着。
“你相信我吗?”
“你还在狡辩!”盛朝林勃然大怒,“你是在杀人啊!如果小越起诉,你要坐牢的!你还敢做不敢当!”
“从小到大,你只会给我添堵!为什么就是学不会景越的乖巧懂事?”
盛云湛释然地笑了:“我不要做你儿子了。”
“好累啊。”
盛朝林以为他在说气话,更是火冒三丈,完全忘了自己是大发慈悲来探病的,直接在病床前破口大骂。
“只是捐个肾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肯!你少了一颗肾,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小越没有这颗肾是会死的!”
“你太自私,太冷血了!”
“你是要看着小越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
“景越跟你兄弟多年,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伤害她?”
盛朝林骂得口干舌燥,盛云湛始终默不作声。盛朝林震惊于话说到这份上,他居然还是毫无悔过弥补之心。
他不禁痛心疾首。
“盛云湛,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
盛云湛回望着父亲苍老混浊的眼眸,一时间竟再也想不起五岁前他的宠爱。
那一幕幕迷幻不清,像一场场幻梦。
他大概是真心疼爱过他的,然而五岁以后的他就是他新家庭的阻碍了。
盛云湛低头自嘲一笑。
不管在哪,他都是多余的存在。
盛云湛的声音很轻:“我当年应该和妈一起死的,对吗?”
“闭嘴!”
盛朝林的火气“蹭”一下蹿起来,大步上前狠狠甩给盛云湛一巴掌。
他没有收着力气,他被打得牙齿都松动了。
闻着唇齿间的血腥味,盛云湛恍惚间又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妈……”
“不许提她!”
盛朝林怒不可遏:“要不是你!清眠不会年纪轻轻就车祸身亡。”
“你克死了生母,还残害手足!”
“你就是个灾星!”
盛云湛嘴角挂着刺目的血丝,痛苦地紧闭着双眼。心率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察觉不对冲进来抢救。
他那惨白如纸的脸上巴掌印鲜红。
盛朝林感受到了医生在隐晦地瞥他,那眼神实在说不上友好。他老脸挂不住,怒火翻腾,心中却没忍住浮现起了些许怜惜。
盛朝林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他大步走向楼上的VIP楼层。顾家包下一整层楼,为了给乔景越提供更安静舒适的环境。
盛朝林找到了顾时薇。
他痛恨着自己,恨自己又一次顾念那该死的血缘亲情。
“唉,云湛品行再恶劣,说到底也是我的儿子。”
盛朝林叹息着艰难提议:“毕竟受伤住院不久,刚刚又……唉,医生才给他做完抢救,要不,还是再缓缓吧?”
听到抢救一词,顾时薇下意识要询问盛云湛的状况。
她想到什么,气得来回重重踱步。
“分明可以拿药,偏偏就是要装可怜!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救小越一命!这本就是他欠小越的!”
“什么药?”盛朝林不解。
6
顾时薇烦躁不安,心底隐隐生出种不详的念头,还未成形就被她压到了深处。
“小越等不起了。”
她还是坚持笃定那超脱于世界的存在不会让盛云湛有所闪失。
当初顾明珠如败家犬般仓皇出境,始终贼心不死。此前,顾明珠买凶算计着让她在工地上出意外,害她被钢筋刺穿腹部。
顾时薇就是在那时听到了盛云湛和系统的对话,看到他从虚空中拿药。
他只是不想救皓皓而已。
另一边,盛朝林并没有追问她提的“药”。
盛云湛被医生围着抢救的模样让盛朝林回想起浑身血肉模糊的亡妻,想起了妻子临死前反复交代的话。
一时间于心不忍。
“云湛的情况看起来比预期的要糟,能承受住吗?”
顾时薇没有说出系统的存在:“顾家请了最好的医生,手术很安全,他不会有事。”
“可是……”盛朝林欲言又止,最终没再坚持,“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俩都活下来。”
“唉。”
想了想,盛朝林又问:“时宴,你下个月跟小越举办婚礼,云湛怎么办?他这十年来一直围着你转,又即将少颗肾,还有哪家千金愿意嫁给他呢?”
“我不会抛弃他。”
顾时薇冷沉着脸。
她在经过无数次挣扎之后,实在无法狠下心割舍,终于接受了自己要跟盛云湛纠缠折磨一生的现实。
“只要他不再作妖,我会好好养着他。”
这不就是要让盛云湛做情夫的意思吗?
盛朝林喃喃自语:“我就云湛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作为盛氏太子爷的他怎么能……”
内心深处,他不愿让儿子无名无分,可他又不能强行让顾时薇负责。
难道要委屈了继子吗?
他最后只能长叹短吁。
“唉。”
不出意外的,正在病房里陪护的乔景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怨恨不满让他那张原本俊朗的脸狰狞可怖异常。
乔景越生生捏扁了床栏。
二十年了!挖空了心思讨好,盛朝林居然还是只念着盛云湛!太子爷!呵!就因为盛云湛身上流着盛家的血吗?
还有顾时薇!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却要养着盛云湛!
简直奇耻大辱!
他才应该是唯一的盛氏太子爷,是顾家继承人的父亲!
怨恨催生出冲动,乔景越几乎在顷刻间便生出了个狠辣的计划。他要在顾时薇聘请的医学泰斗赶到之前,提前手术。
让盛云湛死在手术台上!
永绝后患!
“大哥,您还好吗?”
“我来看看您。”
当天晚上,乔景越来到了盛云湛的病房。
等房门一关上,乔景越小心翼翼的表情瞬间消失殆尽,双眸如利刃般深深凝视着盛云湛,带着毫不掩饰的妒忌和恨意。
“居然还没死!”
乔景越从牙缝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