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伊水也松了口气。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始终临危不乱、泰然处之的程书勉,目光中多了一丝欣慰与复杂。
程书勉再也不是那个,怯懦的小男孩。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偷偷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十二岁刚到陆家胆小惊慌的程书勉。
也不是,十七岁向她告白爱意萌动的少年。
更不是,十九岁时,冷眼与她划清关系的男人。
现在的他,是一名战士,是国家高尖端武器研究人才,是军事项目的首席工程师兼总设计师。
他悄悄地长大了,把以往禁锢着他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曾经的每一件事,现在拿到他面前都太过渺小。
与他的理想信念相比,她与过往,都不值一提。
程书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小姑?你还好吗?”
陆伊水猛然回神,看着眼前与记忆不断重合的男人,摇了摇头。
“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程书勉不禁莞尔。
“我虽然一直在后方搞科研,但好歹也是军校毕业的,这种事吓不到我。”
他语调轻快,像一缕清风,拂去了陆伊水心头的阴霾。
她笑了笑,不禁问道:“你刚刚是怎么那么快做出判断的?”
程书勉耸了耸肩,笑道:“我们宿舍有个炸弹天才,上学的时候,经常一起比着谁拆弹更快,谁做的炸弹更难猜。”
“这个炸弹的水平,远不如他。”
与此同时,戈壁沙漠深处的李知渊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我?”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埋首案头。
陆伊水哑然失笑,话语中带着一丝打趣,但更多的还是敬重。
“那你的大学生活,过得还真是挺有趣的。”
第28章
一场危机化解。
乘客们陆续回到座位。
程书勉又把飞机各个机舱,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折腾了这一遭,他也有些累,后半段路程,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又飞行了一个多小时,飞机终于降落滑行。
公安机关也派出了武警、特警,交接试图劫机的外国恐怖分子。
程书勉也上了实验基地接应的车。
原本以为陆伊水或许只是负责护送自己,直到与实验基地完成交接。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要护送自己一路回到实验基地的。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陆伊水,程书勉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红星一号’问世比上辈子早了十年,一些别有用心的国家,对此有什么举动也是正常的。
机场距离实验基地还有几百公里的距离。
时间转眼就到了晚上。
深幽的旷野,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尽管车队行驶得格外小心,意外还是发生了。
前方的公路被石块和树干挡住,头车的特勤队员立即上前检查,手电筒的光束在夜色中画出一道道光柱,照亮了前方的障碍。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辆卡车仿佛失去了失控,引擎咆哮着朝车队冲来,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不计后果。
特勤小队几乎是立刻作出反应,但这并没有让卡车停下来。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对方似乎是想要带走程书勉,却在实验基地和特勤小队的守护下,没有找到可乘之机。
陆伊水目光发沉,上前一把护住程书勉。
感觉到危险降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他。
“阿勉,走!”
一直紧紧拉着他手腕的陆伊水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尽可能地将他推远,而后一跃而起,搂着他的腰将他护在身下。
掀翻的车辆接连燃爆,冲击波和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程书勉耳边一片嗡鸣。
他能听到身后的闷哼,和背上逐渐洇开的黏腻。
刺耳的忙音将他的呼吸声无限放大。
揽在他腰上的手陡然一松,温暖的重量随之倾倒。
他踉跄着起身,恍惚中闯入他视线的,是陆伊水血肉模糊的后背。
“小、小姑……”
他声音嘶哑,脚下一软跪倒在陆伊水身边。
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她的伤口,而是捡起了她身边掉落的棍子。
直到烟尘中有劫匪应声倒下。
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来,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
程书勉缓缓睁开双眼,朦胧间,只看到了头顶的白色天花板。
察觉到他醒了,宁夏快步走了过来。
“阿勉,你感觉怎么样?”
他还像以前一样,一头利落的短发,只是身上已经变成了空军飞行员作战服。
宁夏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
程书勉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怎么样了?”
宁夏微微皱眉,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还在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第29章
情况危急,程书勉来不及避震。
车祸发生后,冲击伤并不算太严重,但仍有胸痛咯血的症状。
听说陆伊水仍然昏迷不醒,他强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来。
宁夏没有阻拦,只是站在他身边扶着他,帮他分担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他们一步步走到陆伊水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里面插着管子吸氧的人。
病房内是无菌环境,不允许探视。
程书勉站在病房外,静静地朝里面看了一会,许久才喃喃出声:“小姑,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他缓缓转身。
在宁夏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陆伊水的手指动了一下。
……
身体越来越沉。
陆伊水只觉得无边黑暗裹挟着她,要将她拖入更深的绝望中去。
她挣扎着,集中全身力量,奋力向上游,却于事无补。
意识越来越沉,直到被完全剥夺,又猛然惊醒。
耳边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和警笛声。
她脑海中一阵盲音。
不远处的实验室浓烟滚滚,爆炸的余波荡开一层又一层。
周围居民楼的窗户被炸碎。
警车、消防,拉起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陆伊水昏昏沉沉地下了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个维度。
她看着自己亮出证件,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过警戒线。
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我老公!我老公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
老公?
什么老公?
陆伊水旁观着这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她自己推开身边阻拦的所有人,冲进废墟,一块一块地搬开石块。
声嘶力竭地呼喊:“程书勉!程书勉你出来!”
“你出来!我可以解释!我们好好过日子!求求你……求求你出来……”
她双目猩红,呼唤着程书勉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却无人回应。
陆伊水旁观着她的一切,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她想冲过去,她想问问她。
她要解释什么?程书勉为什么会是她的丈夫?
陆伊水注意到了她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是婚戒,她结婚了,和程书勉。
然而,在这样的情境下,陆伊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还在挖。
砖头瓦砾上都残留着爆炸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臭味。
她的十指血肉模糊,却一刻也不肯停。
“阿勉……程书勉……”
她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翻找。
终于……
一点银光闪过泥泞。
她拨开泥土,看见了一只无名指同样戴着银色戒指的手。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脸上流露出疯狂的喜悦,犹如洪水决堤。
“阿勉,你别怕,我很快救你出来,很快,坚持住……”
她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不上流血的手指,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湍急的水流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加速挖掘,动作几乎疯狂。
然而,当她扒开最后一抔土。
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她期待的身影,而是一只孤零零的手。
一只在十二岁时,牵起她的衣袖,怯生生地管她叫小姑的手。
一只在二十岁时,为她亲手戴上婚戒的手。
一只冰冷的、再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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