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他感到畅快的同时又感觉到心口酸痛。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揭伤疤？
可是程时岸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
程时岸疑惑地看去。
周晴雨竟然朝自己直直跪了下来！
第28章
“对不起，时岸。”
周晴雨放下尊严和骄傲、放下这些年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膝行到程时岸身边。
她想要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但又克制地放下。
“时岸，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些对你的伤害，我只是想对等，想让你这些年的委屈、痛苦、悲伤都有个出口……”
“你、你们都只是想要你们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而已，我凭什么给你们这样的机会？我一生都不会和你们和解，我要你们永远痛苦、永远永远都比当时的我痛苦！”
程时岸抓到手边的烟灰缸狠狠向周晴雨砸过去。
只听周晴雨闷哼一声。
是玻璃烟灰缸砸到了她的肩膀。
然而，周晴雨依旧红着眼，直起身体把程时岸抱住。
“时岸，没事的，你不原谅、不和解都没事的，伤害我们也没事的。”
相拥的一瞬间，程时岸怔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别扭的拥抱。
周晴雨好似也意识到这一点。
短短一瞬，一触即分。
被烟灰缸砸到的肩膀和旧伤未愈的心口都隐隐作痛，但周晴雨还是抿着唇、垂着眼。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有些情难自禁。”
明显示弱的声音把程时岸从回忆里拉出来。
刚刚的一瞬间，他竟然想到16年前的周晴雨。
那时的周晴雨是最好的周晴雨，而现在的程时岸是最好的程时岸。
最好的他们之间，隔着爱恨交织、吞声忍泪的十六年。
“周小姐竟然会对我这样的人情难自禁？”
程时岸嘲讽一笑，眼神冰冷：“现在不觉得我倒尽胃口了吗？”
听到这话，周晴雨脸色一白。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覆水难收。
而此刻，这何尝不是经年以后，子弹正中周晴雨眉心？
程时岸好似想到那段如炼狱般的记忆，想到阴森昏暗的监狱禁闭室。
“滚！”他指着门口，厉声：“我不要看见你，你只会让我痛苦，只会让我想到那个晚上，只会让我想到生不如死的七年！”
那个晚上？
看着情绪崩溃的程时岸，周晴雨没动。
而是再一次将他抱进了怀中。
“时岸，你听我说，那一夜我没有亲程明诚，真的没有亲他。”
可这个答案到现在有什么意义？
不重要了，早就不重要了。
十三年前程时岸没有被周晴雨选择，而是被送进了监狱。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是死局。
“周晴雨，你凭什么以为是你就可以那么对我？你权势滔天，你富可敌国，你就可以这么对我吗？我是人啊，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程时岸在她的怀中挣扎、挥打，最后一口咬在发青发紫的肩膀。
深深的、好似要把这些年的怨恨全部发泄。
直到口腔中弥漫血腥。
“对不起，时岸，对不起……”周晴雨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苍白而廉价。
可是除了这三个字，周晴雨又还能说什么呢？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周晴雨脸上。
她静静承受。
她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拍着程时岸的脊背。
“时岸，没事的，都发泄出来就好了，不要让那些东西留在你心底，没事的。”
还是这样的话。
恍惚间，程时岸好似是被十七岁的周晴雨抱着。
第29章
十七岁的周晴雨会给自己撑伞，会带自己逃出令人窒息的程家……
“时岸，不要害怕，就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十七岁的周晴雨站在木棉花树下，笑得很好看。
明明是她一开始说的喜欢。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在做完肾移植手术之后性情大变，为什么在程明诚出事之后选择不相信他。
为什么要把他送进监狱。
为什么七年之后还要这么折磨他、侮辱他。
为什么要和程明诚假结婚。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他？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时岸的心底好似有什么挣扎着想要喷薄而出。
在悲痛交织下，他终于声嘶力竭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原来这么久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忘记。
程时岸以为改了名字，换了个国家生活，有了新的好朋友和胜似妈妈的亲人，甚至重新开始画画，还被业界大家赏识的人生就是放下了过去。
可是没有。
他只是把过去深藏在心底，一直都没找到出口。
27岁的程时岸一直被困在原地。
直到歇斯底里的这一刻。
程时岸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伏在周晴雨肩头呜呜地哭泣。
“时岸，对不起、对不起。”
感觉到肩头渐渐湿润，周晴雨心痛如绞，情不自禁地落泪。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或者说，爱是感同身受。
半个小时后。
程时岸已渐渐平息，只是眼眶还是微微发红。
周晴雨伸出指尖，很轻地碰了一下他湿润通红的眼尾。
“对不起。”她苍白一笑：“明明说是弥补，却还是要你掉眼泪。”
程时岸摇头，语气疲惫：“周晴雨，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为从前和你有牵扯，这让我感到恶心，所以今天过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到此为止吧。”
周晴雨一怔。
恶心两个字让她脸色苍白。
周晴雨没想到程时岸平复后第一句话还是赶自己走。
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重的话。
“时岸，难道我们之间真的什么可能都没有了吗？”
周晴雨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她看向程时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舍或者恻隐。
可是没有。
同周晴雨对视的程时岸眼中只有疲惫、只有厌倦。
“我有很多次都快要死掉了，我以为出来后你会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心疼也好、怜悯也好，我不求你查清楚所谓真相，我只想要你不要像程家人那样对我。”
程时岸苦笑：“可是你没有。”
听到这句话，周晴雨好似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程时岸对自己有过这么多希冀。
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
“周晴雨，算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程时岸看着周晴雨，那样脆弱，那样无助。
想到刚才他的痛苦，周晴雨点点头，艰难地说出那个字。
“好。”
她答应了。
离开之前，周晴雨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程时岸好久。
久到好像是要借此把他的眉眼刻骨铭心。
时岸。
如果我的出现只能让你痛苦，那么我愿意在你的世界消失。
第30章
两周后，合生·霄云路8号。
门铃一直响个不停，程时岸还以为是周晴雨。
打开门刚想嘲讽她的言而无信，没想到却是提着两大袋礼物、满脸不好意思的程锐泽。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这些都是滋补身体的中药，还有画板颜料什么的，我放下就走！”
话这么说，程锐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时岸。
“你还有事？”程时岸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程锐泽点点头：“哥哥，你可不可以打我一巴掌？”
他握住程时岸的手：“再用力我也不害怕，也不会躲，真的。”
说着不害怕，握着程时岸掌心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程锐泽被宠得十分天真，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朵。
好像世界都非黑即白。
这年头，竟然还有上门找打的。
程时岸抽回手。
“你做出那些事都是为了‘哥哥’，我能理解，但我不打你，只是我不想做施暴者，我们之间也不是这一巴掌的事。”
“我知道的，我之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程锐泽深深鞠了一躬，像淋湿了的流浪小狗那样可怜。
“唉。”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程锐泽，程时岸只能长长叹气。
于是造成程锐泽的得寸进尺。
先是登堂入室，然后是带着程时岸来到了程明诚所在的精神病院。
仁心精神病院。
“哥哥，你走之后没多久，程明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