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野偏头看去,看见推车上蒙着白布的单薄人影……
江闻野哑着说不出一句话,只听见贺适的沉声回复:“她死了,手术过程中癌细胞扩散,失血过多,孩子刚生完就已经死了。”
江闻野踉跄着重重地磕在地上,跪着要去抓那双苍白的手。
真抓在手里了,眼泪便开始止不住地往下落。
方司宁手腕上的骨头好像变成了骨刺,狠狠扎进他心里。
江闻野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她怎么会这样就死了?她不会死的!她不会离开我的!”
贺适小心翼翼地掀了半个角,漏出方司宁一张煞白的脸。
“现在信了吗?”
江闻野整个人僵了一秒,而后抵在方司宁胸前,失声痛哭。
他的耳朵恰好贴放在她心口的位置,明明耳廓尚且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可却一点心跳都听不见了。
第十三章
江闻野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起一道悲鸣,他直起身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又似乎看见了她在和他眨眼。
之前车祸也是这样,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成,可她就是活了下来。
趋于直线的心电图有了弧度,她朝他眨眼说:“我不会离开你。”
现在也会是这样!方司宁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她只是生他的气!她没有死!
江闻野嘴角像是被生生划出的一道,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
被“方司宁根本没有死”这个荒谬的念头驱使着,他挪动到方司宁身边,手指抚摸她的脸。
稍微用力地贴在她脸侧,失魂一般呢喃出声:“宁宁,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错了,我带你回家。”
他说完便要挣扎着将人拥进怀里。
贺适察觉出他的意图,伸长了手要阻止:“你不能带走她,她……”
江闻野将人抱在怀里,挑衅地看向贺适,轻蔑地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对她有别的心思,我是她的丈夫,我带她回家犯法,你凭什么拦我?”
江闻野的声音嘶哑,带着狠厉,整个人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一旁护士拉住贺适,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贺适脸上都是怒意,但江闻野一个合法伴侣的身份就将他所有的话哽住。
目光定格在方司宁那圈无名指的箍痕上,他的心底泛着酸意。
再缓缓抬头看向江闻野时,眼底已是蔑视。
他声音嘶哑冷冽道:“江闻野,可是她不爱你了。”
“你把她带回去,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她临死前和我说过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江闻野脸色一青又是一白,警告的话语都带了几分颤抖:“我不想知道!”
贺适挑衅的语气让他心里凉了半截,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那句话。
无非全是怨恨,而那些恨,他完全没有勇气接受。
贺适嘴角勾起一抹笑,完全是报复一般嘲讽开口:“她说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了,她恨你!死的时候都想着,下辈子不愿意见你!”
江闻野收紧了手,将方司宁惨白的肩膀上勒出一道道青紫的痕迹。
似乎是他眼底那一道道红痕化成了枷锁,套在方司宁身上。
她不愿意见到他了吗?
明明之前说过要永远在一起,怎么就食言了呢?
江闻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对上贺适嘲讽的视线时显示出几分乖觉:“那又如何?”
“她恨我,她愿意恨我那便是爱!不像你,你守在她身边这么久,难道她想起你了吗?”
贺适表情一变,视线挪动到方司宁那张没有生机的脸上。
她到死都没有认出他来,好像只有他有那一段记忆。
江闻野察觉到他的视线,抱紧了方司宁回过身,缓步往外走:“比起像你一样当一个陌生人,我更愿意她恨我,最好恨一辈子,这样就会记住我一辈子。”
贺适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脊背逐渐弯了下来,颓废地跌坐在长椅上。
只有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方司宁发丝触碰的一丝温度。
他蜷紧了手,这温度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第十四章
直到走出医院,江闻野才敢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他只有脱离了这种宣告方司宁已经死亡的地方,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蜗居在自己编织的“方司宁还没死”的谎言里。
心脏相触,他却找不到方司宁存在的一丝痕迹。
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继而将人安稳放平在后座上。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缓慢地将车辆启动:“宁宁,我们回家了。”
……
江家。
孟安然裹着一件披肩等在门口,将车辆进门便很快迎了上去。
“闻野……”
才从喉咙里漏出一个音便被江闻野接下来的动作截断——
江闻野直接将方司宁抱在怀里,像是没有看见孟安然一样,径直将她略过。
孟安然脸上笑容僵住,那副温和的样子险些挂不住。
眼底怨恨更是愈演愈烈。
又是方司宁,她又想着抢走属于她的江闻野。
孟安然眼珠转了转,提紧了一口气,但还是回身追了几步跟上去。
口中关怀不断:“宁宁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待产吗?”
不曾想她说一句话,江闻野的脸色便暗上一分,脚步也随之停顿下来。
方司宁这才看清他怀里方司宁已经趋于平坦的小腹,眉梢的喜悦几乎盖不住。
还要故作惋惜地安慰:“宁宁,没关系的,你还会有孩子的!”
却不料她试探地去握住方司宁的手,竟然是一片冰冷,甚至白皙手臂上的触感也是半僵。
孟安然被吓得惊叫一声,注意到从始至终方司宁胸腔竟是一点起伏都没有。
当即吓得几乎站不住脚,伸长了手声音嘶哑又颤抖:“她……她死了!”
“江闻野!你把这个死人带回来做什么!”她表面上的温柔再维持不住一点。
只是厉声尖叫着,不断往后撤。
她越是表现出这幅害怕的样子,便叫江闻野愈发厌烦,皱紧了眉便将还欲试探方司宁鼻息的孟安然踹倒在地上:“滚!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孟安然直接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半边身子立时麻了,眼眶泛着泪光:“闻野……你这是做什么?”
门口的吵嚷吸引了客厅里的众人。
相拥着出来看着面前一幕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江母慌忙将孟安然扶起,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转而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方司宁还在装什么!还不赶快和安然道歉!”
孟安然听到“方司宁”的名字便是一颤,死死扯住江母的衣角,满眼都是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