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猩红液体在杯壁蜿蜒成血痕:“是的,我母亲姓乔。”
谎言。
慕枝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日之后,她便请人调查伦敦艺术圈的档案,今天终于得到答案——根本没有一个叫“乔伊”的华裔画商。
“你在说谎。”慕枝蹙起眉,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是慕璟派你接近我的吗?”
没想到这么快身份就会被质疑,乔伊滞怔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疑惑道,“慕璟是谁?”
“别装了!我查过,乔伊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慕枝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杯中红酒剧烈摇晃,溅到了她的手上。
“夏小姐一直在怀疑我?”
乔伊轻声说出这句话,略微带着些许失落。
“是。”慕枝沉声道。
她不是傻子,怎么会全然相信一个突兀出现,并大献殷勤的陌生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就过于热情。
再加上那条可疑的朋友圈。
很难不怀疑他是另有目的。
之所以这些天并没有拆穿,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慕枝想搞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二则是她需要证据,不能因为一条有可能只是巧合的朋友圈,给对方定罪。
乔伊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凉薄的凤眼。
他的喉头,溢出一声叹息。
“枝枝,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敏锐了?”
这声音……竟然是慕璟!
第二十章
慕枝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对面的人,扯掉伪装的金发,露出原本的黑发。
口罩下大面积的伤疤,也不过是拙劣的妆,用纸巾一擦,轻易便掉了。
因为惊愕,慕枝陡然站起身,碰到了盛满红酒的杯子,玻璃杯碎落在地,四分五裂,红酒也洒了一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枝的声音颤抖着,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慕璟的眼神复杂而深邃,声音低沉而沙哑:“枝枝,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我……”
这般情景,在慕枝看来,就是惺惺作态。
什么陪在她身边。
根本就是想继续找机会折磨她!
“够了!”她冷着脸打断慕璟的话,“慕璟,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早已决定忘掉过去,连同对慕璟的恨意,一并放下,奔赴新生。
可慕璟却阴魂不散,想方设法进入她的生活。
在此刻,对于慕璟,慕枝心里更多的是厌烦。
难道他,就非要和她闹到鱼死网破吗?
慕枝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让慕璟有一瞬间慌乱。
“枝枝,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吗,我会改……”
他努力露出笑容,就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那样。
嘴角上扬,眼眸弯弯。
还要注意放松眉头。
一直以来,慕璟都是一个凉薄的人,从来没什么表情。
为数不多的几次笑,那笑意也不达眼底,冷到令人胆寒。
以前,慕枝也曾描摹着他的五官,幻想着他对自己笑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慕璟,就连幻想出的笑容,也能让她悄然红了脸。
然而现在,这装模作样的笑容,却让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补偿?看到你我都觉得恶心,请你滚出我的生活。”
“枝枝,我调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我已经报复过赵言欢,她再也没有机会伤害你了。”
慕璟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他邀功般开口,企图以此来挽回慕枝的心。
他想起私家侦探递来的视频里,赵言欢得意地对自己的好姐妹说起这件事时,语气里满是不屑。
“那个贱种,还妄想跟我抢男人,她也配?”
那一刻,他徒手砸碎了整面落地窗,玻璃碎片扎进掌心,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痛。
一切都是赵言欢一手策划。
只要解决了这个罪魁祸首,他和慕枝,肯定能回到从前——慕璟在心底如此期冀。
出乎意料地是,慕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她只是沉默地摩挲着腕间的疤痕。
那是她割腕自杀时留下的。
如今已淡成一道粉色的线,却比刀锋更刺痛慕璟的眼睛。
“调查清楚?”
慕枝重复着这四个字,脩尔嘲讽地笑出声。
“慕璟,事情的真相我明明对你说过无数遍!当时你是怎么说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慕枝用轻柔的声音,又一次撕开令慕璟悔不当初的事情,以及他深藏在心底,阴暗扭曲的心思。
“你骂我和我妈一样,不仅下贱,还满嘴谎话,你把我形容成不要钱的妓女。”
“你一边骂我脏,一边借着醉酒拐我上床。”
“那天你真的醉到分不清我是谁吗?”
慕枝的眼神很冷,还带着深深的厌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晚,你是故意叫的赵言欢的名字对吗?你之所以这么做,是要我自我唾弃,方便以此控制我。”
她将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曾孕育过一个生命,如今只剩一道狰狞的疤痕。
“慕璟,你做到了,你把我调教地很好。无论被你怎样羞辱,甚至失去孩子,我都没法伤害你,只能选择自我了结,我可真是一条对你忠心耿耿的狗。”
慕枝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恨意。
“可我现在明白了,我不再是那条任你摆布的狗。你以为揭露赵言欢就能赎罪?错了,你犯下的罪,比她的更不可饶恕。”
慕璟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他仿佛被慕枝的话击中了要害,所有的伪装和努力都在这一刻崩塌。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那些曾经的伤害,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紧紧束缚。
他只能苍白无力地道歉,“对不起,枝枝,失去你我才知道,我只是害怕你离开我,我是太爱你了……”
“爱我?”慕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我失去清白,把我贬低到尘埃里,在你眼里,我不如一张狗屁处女膜重要!”
“我只是嫉妒裴之铭,我以为你爱他。”
慕璟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解释,但喉咙里却像是塞满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嫉妒,就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这个荒唐的解释,让慕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她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慕璟脸上。
“我爱他还心甘情愿给你做五年床伴?慕璟,你他妈有没有心?!”
慕枝的手掌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慕璟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脸上被划破一道口子,他却浑然不觉。
他想起那些过往的所作所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悔恨。
慕枝从小就没有安全感,而自己拿捏着她的软肋,用一句“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离开你”,捆绑了她那么多年。
后来,如他所愿,慕枝再也离不开他。
这种关系是扭曲的。
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才会听信赵言欢的挑拨离间,认定慕枝爱的是裴之铭。
他一直以为,慕枝之所以和自己上床,是因为她不敢反抗。
那时候,慕璟想的是,他们相爱又如何?一个被逼去了国外,一个被他压在身下,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每次折腾慕枝时,慕璟的心中,会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毕竟谁让慕枝先背叛他的?
可是,直到失去她,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一切都错的离谱。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他单膝跪地,颤抖的指尖即将触到她的裙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我每一秒都在后悔。”
一直以来,慕璟孤傲冷漠,高高在上。
他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可此刻,他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仰望着天上的神女,祈求她的怜悯。
他天真地以为,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慕枝看向他的眼神,却如同一潭死水。
死水下,是她极力压抑的汹涌恨意。
夕阳将慕璟的轮廓镀成金色,却照不进那双深渊般的眼睛。
慕枝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慕璟也是这样跪在钢琴边,掌心滴着血,却笑着替她挡住慕夫人的刀:“枝枝的眼睛很好看,像藏着星星。”
然而,她眼里的星星,早已被他亲手掐灭。
“慕璟。”她轻声唤他,“你见过地狱吗?”
不等他回答,她掀开披肩,露出锁骨下密密麻麻的针孔——那是电击治疗留下的痕迹。
“你给我的地狱,我爬了三年才看到光。现在你一句后悔,就想把我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