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未滤干净的药材片,鼻尖动了动,“还有些温,喝也喝得。”
确实放了补气养血之物,只是她平日偶尔也会炖些药膳,少喝一次也无妨。
“那姑娘可一定要仔细尝尝。”
见丫鬟如此上心,陆宝珍点了点头,又将汤碗拿回了跟前。
只是勺子刚握进了手里,停了好一会儿的高氏便又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她没有回眸去瞧,只感觉到高氏似在等着什么。
见她一直未有动作,下一刻,前头的人便又开了口,“宝珍怎么一直未动?那汤可是老夫人特意吩咐,你多喝一些,暖暖身子。”
“是啊宝珍,莫要拘礼。”
裴老夫人甚是心疼地接过话头,还示意丫鬟去给她添菜,“近来这几月你甚是操劳,瞧那脸都瘦了不少,往后可得好好补回来!”
陆宝珍无奈应下,在老夫人慈爱的目光里舀了勺汤,放到唇边抿了抿。
余光中是高氏意味不明的神色,她忽觉哪里不对,那喝汤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偏高氏的视线一直未动,好似要瞧着她喝下才肯作罢。
陆宝珍唇瓣沾了些汤汁,喉间动了动却并未咽下
不想怀疑,她也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去怀疑,但眼下凭着感觉,她不想喝这碗汤。
好似抿了一口,陆宝珍放下汤勺,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回看向高氏,仿若什么都未曾察觉,只甜甜地笑了起来。
高氏也扯出一抹笑,眸色带着深意,正准备开口让她再喝一些,便见外头欣嬷嬷匆匆而来,停在了老夫人身侧。
低语几句,老夫人的脸色明显没了适才那般愉悦,甚至目光还朝男子那一处扫了过去,带着些许责备。
“她们母女来做什么?即便她家姑娘离京了一年,也该知晓她贺家同我们裴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老夫人莫气。”
欣嬷嬷压低了声音,又接着道:“是那位贺姑娘听说您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正好她在外这一年得了几株名贵药材,便想着亲自送来,且她听闻宝珍姑娘暂住在咱们府上,便想顺带来瞧瞧好友。”
“好友?”
老夫人眸色清明,没有半分平日和蔼,“宝珍无需有她这样‘厉害’的好友,若哪日真由着她算计到宝珍的头上,百年后我都没脸去底下见她亲祖母!”
“老夫人说的是,但今日贺夫人带着贺姑娘上门,外头不少人瞧着,若是不请着人进来,怕是......”
“请,自然要请。”
老夫人压下不满,凌厉目光扫过这一屋子的人,“挑在今日家宴上门,想必是早得了消息,知我不好在这日子拒绝来客。”
言下之意,便是裴家人里,早已有和她贺知微通消息的人。
若只是姑娘家的来往便还能放放,可若扯到了朝堂之事,她便是要落一个狠心的名头,也定要阻了裴贺两家的来往。
“既然登门拜访,便领着贺夫人去前厅坐着,后头这处家宴,不好请两位来用膳。”
“是,只是那位说要见宝珍姑娘。”
“她说要见便见?登门是客,但既是客,便要有做客的礼数。”
老夫人彻底沉下脸,没了用膳的心思,“你去同宝珍说一声,她若愿意,待会便陪着我去一趟前头,若不愿也无无妨,没递帖子贸然登门,本就是他们贺家没规矩。”
第38章 她走向了裴景之
欣嬷嬷领命退下,行过陆宝珍身侧时,低声同她说了此事。
陆宝珍倒是没什么反应,贺知微追到裴府都要见她,真说出去,遭人议论的也不会是她。
只是在这时候听见这个名字,她下意识抬头看了裴岭芳一眼。
裴家家宴是每月固定的日子,贺知微挑这时候来,怕是早就知道,裴老夫人今日不好以身子不适来推脱,一定会见她。
正想着,裴岭芳也朝着她看了过来,眼睛里没了适才的不忿,唯有讥讽和等着看戏的嘲弄。
猜到了个大概,陆宝珍也没了琢磨的心思。
她从来没觉自己聪明,但今日,她觉得这裴岭芳比她还不聪明,刚吃了教训还不知收敛,生怕旁人瞧不出,她盼着贺知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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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夫人带着女儿登门拜访,裴老夫人虽不喜,但也不好真将人晾在那不管。
宴席还未结束,裴老夫人便还是先去了前头。
陆宝珍没有跟着去,贺知微可以想见她,她却也可以不见贺知微,但她也没了继续坐在这处的心思,寻了个借口,她打算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去!”
裴清韵见她大哥看了过来,旁边的二哥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赶忙扯了个由头跟了出去。
“这段时日你只在祖母那和你住的院落往返,裴府很多地方,你都未曾好好瞧过呢吧?”
裴清韵拉着她,带着她去到了后头的明月湖。
湖面偶有波纹荡漾,湖水清澈,旁侧树木葱郁假山堆叠,沿湖蔓延开很长一片,再往前,是被圈进府中的真正山坡,上头还有巨石挺立。
“若是春夏,府中大多会在此处举办宴会,只是宝珍你每次来都未到游湖的时候,下次,我们一同去湖中小亭!”
裴府确实大,即便陆宝珍来过多次,这次还暂住了许久,瞧见这明月湖,也还是心生感慨,更别提除了此处,裴府还有其他赏景园林。
她被裴清韵拉着停在石桥不远处的大树下,看着前头宽广的湖面,一时走了神。
裴清韵还在不停说话,春风吹过,盖住了其他声音。
两人都未发觉,此时头顶不知何时断裂的枝干有些摇摇欲坠,四周茂密枝叶晃动,遮住了所有危险,远远望去,只觉是被风吹弯了腰。
“今儿我那大伯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说了两句,裴清韵神色忽然认真了些,拉着陆宝珍的手道:
“我那大伯母性子对谁都冷冷的,平日也不爱同人走动,今日不知怎的,老是要同你说话,还把你扯到二房那去,不过我祖母这么喜欢你,我裴家定不会有轻视你的意思。”
“我知道。”
陆宝珍侧头望向她,压下心中对高氏的莫名防备,柔声开口。
“我母亲动身前同我说过,一定要记着裴家的好,裴老夫人护我至今,若不是有这场亲事,我此时大抵早就被岭北的风雪压在了半路,如今不过是被猜测议论几句,我不会放在心上。”
“宝珍......”
裴清韵最喜欢的便是陆宝珍一双明亮璀璨的眸子。
仿若永远活在日光之下,不管听见什么不好的话都能从中寻见光明。
漂亮,又温柔。
“你别怕,结亲不是结怨,这一次是我二哥不对在先,祖母她不是顽固之人,不会强逼着你点头,到时候我也会帮你说话,绝不让你委屈自己。”
“我不怕的。”
陆宝珍浅浅一笑,白嫩嫩的脸像是引着人戳一戳的包子。
“眼下未和老夫人提起,是觉此事我贸然开口不合适,而且老夫人的身子还要调养个小半月,等行完这一套针,我再寻机会同她老人家说。”
陆宝珍并未提及她已经得了裴景之的点头,只是在说起此事时,唇角笑意真诚,透着轻松。
正说着,两人头顶好似有细微的咔嚓声,夹杂着树叶舞动的声音。
裴清韵只觉哪里不对,开口的话刚冒了个头,就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
粗壮枝干在这一刻突然彻底断裂,电光火石间,繁茂枝叶像一块巨大的网,朝着两人的位置坠落。
陆宝珍当即便要拉着裴清韵往前跑,可再快也快不过巨物下坠的速度。
眼看那巨大如同一棵树的枝干轰然倒塌,快要砸到两人身上,一道暗色身影如风闪来,瞧不清动作,却极快就将她二人推了出去。
前后不过一瞬。
枝干狠狠砸到了来人的后背,而后才落到地上。
裴清韵大惊失色,被陆宝珍握住的手还无意识发着颤,另一头,裴则桉步子急切,皱着眉赶了过来。
“陆宝珍,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如今雪未化净,你竟敢往树下站?”
陆宝珍其实听见了裴则桉的斥责,可她没有瞧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她那颗惊魂未定的心,此刻只记得那道护下她的身影。
她睁大了眼,蒙了一层水雾的黑眸直直望向适才那片狼藉之地。
男人长身立于树影之下,后背的衣袍染了脏污,有被砸过的痕迹,而他旁侧是倒地的树干,和伸开很远的枝叶,凌乱,狼狈。
可站在那处的男人却仍带着俯瞰万物的矜贵,懒懒掀眸,便是脸颊一侧那道细长的红痕,也透出了无谓的强势。
直到他对上陆宝珍的目光。
可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瞧着她。
“陆宝珍,你过来让我瞧瞧伤处。”
裴则桉的声音并未停下,想要上前的步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