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造谣者很明显是小号,干干净净查无可查,对方宣称我下月即将参展的「二十四节气系列」作品抄袭了大量他画作中所用的元素,并煞有其事摆出证据,一时间舆论被牵着走,纷纷扬扬朝我压下来。
小李急得快哭了,问我:「他怎么知道的啊,这些画除了我和你明明没人见过的啊。」
我摇了摇头,「有人见过。」
陆斯年见过。我对他向来没有隐瞒,画室大门永远敞开,他不懂这些,画笔都买不对,但他记得我画中的细节,还能反过来构陷我,挺嘲讽的。
——等你在外面吃了苦头,就会发现还是留在我身边最好。
我攥着杯子沉默,太过用力以至于指尖泛白。
小李问我:「怎么办啊,下个月就参展了。」
「改。」
小李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啊,姐,二十四幅图全改吗?」
「全改。」
第17章
如果让舆论影响到展会效益,我将面临巨额的赔偿金,现下有口难辩,能迅速息止舆论的方法唯有一个,就是我推翻重来。
小李忧心忡忡,「时间不多了,怎么可能改得完啊……」
曲灼也觉得不可能。
他眉头拧着,说我胡闹,「你现在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昨天吃了两口饭就趴那儿吐得跟什么似的,还二十四幅,画完你还要不要命了?」
又说,「我跟朋友那边都联系好了,咱上国外做手术,我肯定得把你这条命保住,你别想东想西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谈,先把手术做了。」
我没辙,低下头想了半天,曲灼对我再次欲言又止,上阳台抽烟去了。我坐了一会儿摸过去找他,他听见我来了也没转身,但把烟头在花盆里按灭了。
我放低声音劝他,「灼哥,这事儿没别的办法,陆斯年摆明了就是想整我。」
「陆斯年」这三个字简直是曲灼心里的大忌,不能提,提了他就恨得牙痒痒。
「我也挺恨的,没想到他做这么绝,干这一行的清白多重要,他往我身上泼脏水,想一击毙命,我绝不可能跟他低头。」
「手术我肯定得做,你说上国外就上国外,我听你的,」我叹了口气,「但至少等到这件事解决了。」
曲灼耐不住磨,我知道多说两句他肯定心软。虽然这趟回来对我带着气,气我识人不清,气我隐瞒他生病的事这么久,但终归不忍心说我什么重话。
「灼哥,行行好吧,我就这一个要求了。」
他面无表情转过身捏我的耳朵,使了一点劲儿,不疼,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好好说话,别整的跟回不来似的。」
他指腹温暖干燥,带点烟草气息,我刚才惶惶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如果曲灼知道我是这么个不要命的画法,当时肯定不答应我。
没办法,我也学他先斩后奏。整日整日的关在房间里,只做这一件事。曲灼就在我旁边守着,看看我,看看画,到点了强迫我去休息吃饭。
陆斯年以前也盯我,他的视线一靠过来我就能意识到,存在感太强了,牢牢将人锁起来一般。
跟曲灼在一起的时候太放松了,我常常会忘记他的存在,有次我起身换管颜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膝盖上的笔电还亮着。
曲灼过来一趟并不轻松,工作室的事情太多,他又要操心我的身体,看着比刚来那会儿瘦了不少。我叹息一声,找了毯子给他盖上,刚一碰到他就醒了,下意识捉住了我的手腕。
「这么戒备,」我笑了笑,「梦里跟人打架了?」
他屈了指节敲我的脑袋,「少贫。脸都白了,别画了,歇会儿。」
毯子没用上,我索性裹在自己身上,挤在他旁边坐下,脊背陷进柔软的沙发靠枕里。
「灼哥啊,」我喟叹一声,「等忙完我指定要休个大长假,每天睡到中午那种。」
他听了笑,说我「没追求」。
「到时候带你看我的大院子,我闲着没事儿种了好多花,种完又不记得名儿,春天的时候开得热热闹闹的。」
「有个植物园,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们找一个——」他略一思索,「找个刚下过雨的时候去,清新又漂亮,估计你到时候直接想夹着画板住在那儿。」
第18章
「还有我朋友的酒庄,」曲灼笑了笑,手伸到我脑袋后面揉了揉,「你就别喝太多了,带你尝尝味儿。庄主是标准的英国绅士,和夫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他们帮了我很多。」
「好多地方,一个个带你逛。」
我闭上眼睛歪倒在沙发上,听的嘴角都弯起来。
「过得这么舒服,怎么办啊,我快羡慕死了。」
曲灼听了直笑,「还能怎么办,没这些破事儿我早带你走了,说不定这会儿咱俩都搁大房子里喝下午茶了。」
我故意问他:「你那大房子里有没有藏娇?」
我闭着眼,半晌没听到声儿,冬日的空气总是沉甸甸,积蓄着大半水分似的,这会儿安静下来感觉空气又沉了几分,我又主动打破僵局。
「灼哥,别不好意思啊,单身自由,」我怼怼他的肩膀,「但遇到合适的也要主动出击,你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说?」
曲灼低着头摆弄他的笔电,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刚才还兴致勃勃规划未来行程的人现在好像一秒投身工作了一样,进入状态也太快。
我偏着头从下往上观察他的表情,曲灼扫我一眼,合上电脑,薅了一把我的头发之后起身。
「不说那个了,吃饭去。」
曲灼长我一岁,他上学晚,打小我们就在一块混,旧居民楼拆迁,我们又一起搬到城市另一头的小区,很不幸的是我家里的境况越来越糟,爸爸的病掏空储蓄的时候,曲灼家里做生意发了财,日子越过越红火。
后来爸爸去世,妈妈卖了房带着我离开,曲灼则听了家里安排去国外留学,我们始终并排的人生轨迹自此背道而驰。
再能重逢真是人生之幸,它的意义不仅仅是说我找回了一个儿时好友,曲灼是伙伴,是哥哥,是类同亲人的邻居,更是此时孤身一人的我在世上仅存的靠山,让我知道背后有个人托着,世界就不会垮塌。
所以说命运总会在下个拐角做出补偿,让我觉得一切还在向上走,不至于一脚滑进深渊。
画作快改完的时候离截止日期也不远了,疾病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头晕的时候我会放下笔,曲灼默默从身后站起来,手按上太阳穴替我缓解,他知道我倔,也不多说什么。
我总在他身上闻见烟味儿,忍不住劝他。
「灼哥,别抽太多烟啦,对身体不好。」
他手上力度不变,沉声问我:「熏着你了?那我不抽了。」
我动了动唇,又沉默下去。
烦心事太多是需要发泄的,曲灼回来第一天就想去找陆斯年,被我给拦下了,「平时也是光鲜亮丽的曲总,咱别干那挥拳头的事,跟陆斯年不至于,跌份儿。」
于是躁动的气焰收敛回去,曲灼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