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怒气像狂风骤雨般涌上心头,直接大步上前夺走了画卷。
“我说过你不许进入这间书房!更不许动我的东西!出去!”
云袭月想解释一二,但看着他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只能咽下所有话转身离开书房。
门关上的刹那,房里传来瓷瓶碎落的声音。
云袭月的脚步顿了顿,心中漫起一丝酸涩。
秦执礼,你真的那么在意柳瓷吗?
七夕当日,云袭月想着今夜城中有灯会,便想邀着秦执礼出门逛逛。
人刚走到门口,里间的嬉笑声便传入了她耳中。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隔着窗看向里间。
铜镜照出柳瓷那张俊秀端正、清逸脱俗的脸,也照出一只莹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
那只握着螺黛的手正在细致地描着眉,铜镜里不时会闪出秦执礼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眸。
云袭月看见里面这幅柔情蜜意场景,心上掠过一丝酸楚。
柳瓷也从铜镜中看见了她的身影,连忙出声炫耀。
“今天世子哥哥答应要陪我出门过节,姐姐这时候来,是也想跟着去吗?”
秦执礼画好最后一笔又检查了一番,不等云袭月回答便先接了话。
“近日事务繁多,你还是留在府中替母亲打理家事吧。”
正在修剪花枝的老夫人听见这话连忙皱了皱眉。
“今日是七夕,你们夫妻本该携手出游的,就让月儿陪着你出去走走吧。”
老夫人的话向来没人忤逆,各怀心思的三个人便一同出了门。
柳瓷和秦执礼并肩走在前头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
云袭月一个人落在后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神色寥落无比。
柳瓷年纪小爱热闹,路过一个小摊便要停下来看看,遇到喜欢的便闹着要买下来,秦执礼也惯着她,丢一吊子铜钱也不计数,急得周围一圈小摊贩直喊“夫人来看看。”
云袭月听着这络绎不绝的夫人微微怔住了,她看向秦执礼,只见他低头挑着小玩意儿,一句也不澄清,任由他们喊着柳瓷夫人。
一丝痛意慢慢从心口蔓延开来,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而前面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落,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棵挂满红绸的合欢树下。
“哎哟夫人,这是京中最有名的姻缘树,只要你写下自己的心愿挂在树上,来年必然求得美满姻缘啊!”
红绸铺老板一番殷切的介绍瞬间引起了柳瓷的兴趣,她拿起笔递给秦执礼,眼中满是期盼。
“世子哥哥,你字写得好,你帮我写一句‘愿得一心人’好不好?”
秦执礼提笔挥毫写下五个大字,末了还把下一句补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云袭月黯然垂下了眼。
那颗痛了一晚的心在这飘摇不定的红幡中彻底陷落,她紧紧地捏着裙角,握得指尖都发白了。
所以,你想要白首不离的一心人就是柳瓷吗?
第四章
人流如织的街头突然骚动了起来,齐齐往桥上涌去。
柳瓷正看着树上的兔儿灯出神,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
倒是站在一旁的秦执礼看见了那个杀红了眼的凶徒拿着一把长刀奔来,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而刀口朝向赫然是柳瓷!
凶徒和秦执礼对视后直接举起了刀,柳瓷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仰头看着那柄悬在额头之上的利刃,瞬间吓得腿都软了,根本没有勇气反抗。
秦执礼眼见情形不对,直接把要跌倒的柳瓷抱进了怀里,那柄大刀直直朝着他的脖颈砍了下去,却在咫尺之距时突然被什么东西击歪了方向,刮掉了他臂膀上一层皮肉。
一个茶杯落地跌成无数碎片,凶徒捂着膝盖跌倒在地。
云袭月收回方才扔出茶杯的动作,眼睁睁看着那柄刀飞出几米落进了河里,快要停止的心跳才终于恢复了跳动。
“执礼,你伤得严不严重,我……”
她焦急跑上前想看看秦执礼的伤口,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直接抱起了昏厥过去的柳瓷,推开她就朝着侯府的方向跑去。
“小瓷,别怕,有我在……”
从始至终,秦执礼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到云袭月身上,也根本没想过凶徒还在她周围,直接抛下她就离开了。
倒是四周回过神的百姓们纷纷拥上来把凶徒制服住,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官府涌去,拥挤的街道上瞬间只剩下云袭月一个人。
她看着前方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踩着影子慢慢跟了上去。
方才惊险的一幕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
要是自己晚动手一步,秦执礼是不是就死了?
云袭月不敢想这件事,她只记得生死瞬间秦执礼那张宁愿替死也要护住柳瓷的义无反顾的脸。
他竟然,为了柳瓷甘愿丢掉性命?!
那双眼里的坚决和毅然让她辗转了一夜都不能安眠。
成婚以来,她不是看不出他对柳瓷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同,可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她总以为只要能让秦执礼看清她的爱意,就一定能求得他的真心。
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倒教她看清了秦执礼对柳瓷的真心。
强扭的瓜不甜,她纵横沙场多年,也并不是因爱生恨的执拗性子,既然求不得,那便坦然放手吧。
难受了一整晚之后,天大亮时,云袭月便去了一趟主院。
她打算同秦执礼坦白,若是他真这么喜欢柳瓷,那他们就和离吧,既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也不耽误她的下辈子。
可她刚推开门,贴身伺候的小厮就上前禀告,说今日是慑光将军的忌日,世子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慑光?
陡然听见这两个字云袭月还有些不习惯,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从前在战场上的名讳。
秦执礼去祭奠她了?
看着云袭月满脸的疑惑,小厮连忙上前细细解释着。
“夫人,世子爷很敬佩慑光将军,自从将军战死后,他每年都会在那守一晚上。而京郊的那座将军庙也是世子爷亲手督办修建的,那尊将军雕像更是他耗费了三个月亲手雕成的。每逢今日世子爷都无比哀恸,您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
这番话落在云袭月耳中犹如惊雷一般,炸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从不知道,秦执礼竟如此看重慑光?
可是为什么呢?她记得自己分明与他从未有过交集。
她连忙驱车赶往将军庙,遥遥便看见了正肃然跪拜的百姓们。
而栩栩如生的石雕之下,赫然陈放着许多她当年在军中遗留下来的物件。
她用过的茶碗用具、她惯用的长弓短匕、她‘战死’时身穿的盔甲……
百姓们对着这些遗物失声痛哭着,叹息声排山倒海般在庙中回响,所有人都在赞颂慑光将军的英勇无畏,惋惜她的英年早逝。
云袭月的心里涌起无限的感怀。
慑光虽已离去,去永远活在了东照国人的心头,对于已经永远无法穿上铠甲的她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慰藉呢?
夕阳西下,叩拜的百姓们才纷纷起身归家,庙里也回归了安静。
云袭月慢慢走进这座空荡荡的祭庙,隔着窗看见了正站在大殿中心的秦执礼。
他静静地站在雕像前面一动不动,似乎整个世界都被他隔绝在外,殿中弥漫着无尽的哀伤气息,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忽然从偏殿闯进来的柳瓷打破了这份肃穆。
她仍旧穿着一身红衣,从身后抱住了秦执礼,平日里欢快的声音今日变得格外低沉而卑微。
“世子哥哥,我知道你喜欢慑光将军,在边塞惊鸿一瞥,便一见倾心,这么多年一直都忘不了她,你会对我那么好,也是因为我像她。”
“那你知道我的心思吗?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愿意一辈子扮成她的模样陪在你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袭月惊得失了神。
她满脸愕然地看向殿中的两个人,脑海里思绪翻涌。
秦执礼一直把柳瓷当慑光的替身?
他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
第五章
云袭月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
她在殿外站了许久,犹豫了许久,最后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不仅是因为她承诺过父亲成亲后要忘记在塞北的一切;更是因为她向皇帝请辞时曾发下过世间只会有云家女,再无慑光将军的重誓。
一旦她的身份泄露开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无论是东陵侯府还是云府都将再无安宁,所以她不能冒这个险。
但既然知道了秦执礼的真心,云袭月便不想再和离了。
这两年来,她为了掩人耳目,为了博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