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师姐了,他应该回观里。
程锋睿或许是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她绞尽脑汁的劝说:“先生,温总一直在等您,您能不能……”
“程锋睿。”
姜墨打断她,语气淡然:“我曾经也不信命,之前师姐算出我命中注定有一场浩大的情劫,甚至说明了,情劫就与温雨瓷有关。”
“可我还是不管不顾的下山,入赘温家。”
“为了这场豪赌,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说道这里,他眼里有氤氲的水雾闪过:“我算过了,我们情缘已断,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不过是害人害己。”
如果说,算卦之前,他还有留恋。
留恋温雨瓷的好,留恋过往的一切。
可算完之后,他就彻底断了这种想法。
他也没有第二条命陪着温雨瓷去找一个没有答案的未来。
程锋睿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墨已经做了决定,头也没回就往外走。
“可是!”
程锋睿不死心,还想再劝,“可是就算您要走,也要当面和温总道别啊,至少等她的手术成功……”
“她的手术注定会成功,我在不在没有什么影响。”
姜墨语气平淡,真的像是已经放下了一切。
“那您就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温总吗?她找了您那么久,她那么爱您!”
程锋睿的竭尽全力想要劝说他。
姜墨沉默了瞬,抬手去接空中飘散的雪花。
雪花洁白美丽,但春季一来,就会融化。
再怎么美好的事务,再怎么都无法强留。
“告诉她善待温厌吧,孩子是我用命换来的,而且稚子何其无辜……”
他顿了顿:“温厌这个名字也不好,给他换个名字吧,别让他知道他的爸爸抛弃她,母亲也不爱他。”
程锋睿看着姜墨,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墨看了眼天,淡淡开口:“不如就叫温竹沥。”
他说完,转身走进了雪中,渐渐消失不见。
程锋睿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回了医院。
如姜墨所说,温雨瓷的手术十分顺利,只是膝盖上的伤以后再也好不了了,可能以后都要杵着拐杖走路……
……
姜墨回到山上,第一件事就是洗手焚香,给祖师爷上香。
这一年来,如果不是天清观和师姐,他绝对活不到今天。
姜墨点燃沉香,恭敬跪在地上,对着三清神像叩了三个首。
“祖师爷,弟子已经知错。”
“我已经和温雨瓷划清界限,以后都会专心修行……”
第40章
三清殿内,三清神像庄严肃穆。
姜墨抬头再看时,恍然感觉从祖师爷的眼中看见了欣慰。
他呼吸微滞,按下心口情绪,虔诚上香。
这次的香,烟雾浓烈,青云直上。
姜墨放下心,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希望温雨瓷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刚默念完,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闻声回头,撞进玄月漆黑幽深的眼中。
她一头白色长发,和一身白色长袍,衬的眼睛宛若寒潭,整个人更加仙风道骨。
“回来了?”
玄月轻声问他:“心情好些了吗?”
心情?
提起这个,姜墨才恍然想起,失去记忆这段时间来,才是他最快乐时候。
没有过往,没有羁绊,没有责任。
他虽然总觉得缺失了一块,总觉得空白。
但他是真正真正只为自己活了一回。
姜墨垂眸,话里带了感激:“谢谢师姐。”
玄月淡淡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里像是藏了千言万语要说。
姜墨也等着她问。
可玄月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说:“不用总谢,师傅说过叫我照顾你,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玄月的掌心温暖干燥,像是有股暖意直直流进姜墨的心底。
姜墨兀的红了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休息吧,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玄月说着就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姜墨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头发上,只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尖锐的痛意钻心。
他还记得死时,师姐只是鬓角发白。
可再醒过来,师姐已经乌发尽白,一点黑色都看不见了。
姜墨还记得自己失去记忆时问她:“师姐,你的白发是天生的吗?”
玄月忽然笑了笑,眼底满是宠溺:“是啊。”
姜墨觉得奇怪:“那眉毛又为什么是黑色的?”
“大概白眉不好看吧,所以我把她染黑了。”
玄月难得说笑。
话说出口,姜墨却没笑。
他认真的记了下来,还下山买了染发剂,想着把师姐的头发也染黑,有点这个年纪的人的朝气。
但现在,姜墨捏紧了买来的染发剂,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送。
把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师姐不知道付了多少心血。
这一辈子,他欠师姐的,怎么也还不清。
……
姜墨纠结着,玄月却每日都是一样。
清早起来做早课,教导弟子,修行,开观。
善人上门时,认真解签,闲暇时整理观里的庶务。
三清观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连带着姜墨的心都静了下来。
一直到年关,他都潜心修行,修行之外就煮茶观雪,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好像理他远去。
过年那天,难得晴天。
玄月免了所有弟子的修行,年幼的弟子在观中的院子里玩雪。
姜墨跟着师姐包饺子。
玄月拿出一枚铜钱,包进饺子里,虔诚许愿:“希望天下众生,都能自得其乐。”
姜墨一愣,忍不住问:“天下众生的愿望是不是太大了,师姐自己有没有愿望?”
“自己?”
玄月眼里闪过疑虑,却又很快消失。
她看着姜墨,弯起唇角:“希望姜墨平安喜乐,自由自在。”
第41章
玄月说完,又接着包饺子。
殿内忽然沉寂下来。
姜墨倏然想起以前。
他下山入赘温雨瓷那年,师姐跪在三清神像面前,郑重祈求:“望祖师爷保佑昊予,幸福美满,平安喜乐。”
师姐送他下山时,轻声承诺:“昊予,无论如何,天清观都是你的家,师姐都是你的退路。”
他被温雨瓷背叛,情蛊发作的那年,也是师姐。
她清丽的身形站在祖师爷面前。
“求祖师爷保佑昊予渡关顺利。”
从始至终,师姐的愿望核心就是——希望他过的好。
姜墨心口微动,差点落下泪来。
他赶忙低头,和面的动作都用力了些:“那师姐没有关于自己的愿望吗?”
关于自己的愿望?
玄月其实不叫玄月,她是京海一个世家大族的嫡次女。
那个家族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家里只能留下一个继承人。
所以玄月很小就被送到了天清观。
她成年时,自愿和家里断了关系。
她没有亲人,也没有下山嫁人,自愿承担起了三清观的重担,是以一直很孤独。
玄月想了又想,才说:“那就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们师姐弟,能够好好传承天清观,不然让它没落。”
姜墨和面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