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过他身边。
擦肩而过的刹那,听到他很是难过的一声:「桑宁,对不起。」
我走过去,没有回头。
只淡声道:「都过去了。」
关于过往,我已经不在意,但也不代表原谅。
所以故作大度的「没关系」,就不说了。
20
我回了家。
我爸也刚好运完货回来,货车几乎和我同时到达前院。
他今年都五十多了,还是一直坚持干这行。
我以前跟裴渊关系还凑合的时候,裴渊难得跟我回老家时,还和我一起劝过我爸。
但我爸只私底下笑着跟我说:「咱家的根留在这里。
「爸爸赚着这份子钱,囡囡就永远有家能回。」
他知道的,我跟裴渊感情不好,多半是走不到最后。
我看着我爸从货车上下来,倏然红了眼眶。
我爸从车厢里,将大包小包拿下来,笑呵呵跟我说:
「今晚给你做大餐,好好庆祝。」
我笑着帮他搬东西:「庆祝我的学生拿了大奖吗?」
我爸一本正经反驳:「不是。
「是庆祝桑宁,拿了‘优秀导师’。」
我愣了一下。
再看向手上的证书,失笑出声。
隔天就是元旦。
大概是有小孩子在放烟花,窗外,有烟火绽放声响起。
我和我爸坐在窗前吃饭。
烟花,餐桌,夜晚,似曾相识。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裴思言六岁那年。
他和裴渊,还有我和我爸,我们四个人一起在这里跨年。
餐桌上,裴思言举杯,不太熟练地说着他新学的词汇:
「祝外公长命百岁,祝爸爸妈妈,百年好合。」
我红了脸。
裴渊坐在我身旁,餐桌下,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那是我与他之间,曾有过的,太少太少的片刻的温情。
过往不是一无是处,只是不尽如人意。
我替我爸倒上酒。
再举杯,与他的酒杯相碰。
就借窗外烟火,祝爸爸身体康健。
祝我的余生,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番外 裴渊
1
失去桑宁后。
很长时间里,我总是会忘记她离开了的事实。
晨起下楼,看到餐桌上的早餐。
我提醒保姆:「换一杯牛奶,太太不爱喝豆浆。」
保姆站在餐桌旁,闻言神情一怔。
裴思言提着行李箱下楼,在我身后冷笑:「装什么,好像你以前在乎过似的。」
我才恍然想起,我已经离婚了。
桑宁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我总是嫌她无趣,对她冷嘲热讽的妻子,她如我所愿离开了。
裴思言带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其他不要的,他也全部清理了出来,一把火烧干净了。
Ṗṁ大概是点了火,动静太大,连我爸妈也赶了过来。
裴思言平静地拖着行李箱出门,头也没回地说:
「我已经找好了房子。从今天起,我跟裴家无关。」
我妈气到差点昏厥,我爸怒火攻心,气喘不止。
我怒声阻止他:「裴思言,你别忘了裴家养了你十四年!」
2
男孩回过头,看向我。
这些年来,他总是最敬重我。
他说,他所见到过的最优秀的人,是他的爸爸,那让他骄傲。
他说我是他的偶像,是他前进的方向。
他敬仰我,绝对的信任我。
所以在他八岁之前,明明我爸妈无数次在他面前,说过桑宁的坏话,他也从来不信。
但后来,他八岁时问我,爷爷奶奶是不是骗了他。
我说:「没有。」
他就信了。
可原来在他眼里,最完美最不可能撒谎的父亲,也是骗子。
此刻,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再没了曾经的信任和崇拜。
只剩下憎恶,和鄙夷。
我听到他再开口,如同坐到谈判桌上,没有任何感情地,和我谈一桩生意。
「妈妈与你离婚,没有带走任何财产。
「她说,将属于她的那一半,当是拿给我的抚养费。
「现在我告诉你们,我的抚养费,拿来偿还你们十四年对我的花费。
「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无关。」
他声线微顿,又嘲讽出声:「何况如果不是我妈,你们应该早就把我扔掉了吧?」
他到底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才十四岁。
但凭借自己拿到的无数次国内国际竞赛奖金,和校奖学金。
攒下的钱,足够自己出去独自生活。
我突然,感到无力。
好一会后,才努力再想到说辞:「你恨我。
「我伤害了你母亲,可你对你母亲,又曾好到哪里去?」
裴思言的眼底,缓缓浮起浓重的悲伤。
他张了张嘴,却终于无法再说出话来。
他的肩膀无力地耷拉着,但还是回身离开,几乎是仓皇逃离。
我母亲瘫坐在地大哭。
我父亲着急追赶,却不慎踩空了台阶,摔到了前院。
我在一片彻底的混乱里,视线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桑宁的脸。
如果她在这里,如果她在这里的话……
不会了,她再也不会在这里了。
3
桑宁说,我与她的第一晚,是我失控背叛了安柠。
可其实,我并不曾喜欢过安柠,也从未和她有过任何特殊关系。
我是裴家独子,自小就承受着父母极端的控制欲。
我二十二岁那年,只因为公司里不知是谁,传了几句我和秘书安柠的绯闻。
我父母就撤掉了ʟʋʐɦօʊ安柠的秘书职务,将她赶出了国。
安柠在国外孤苦无依生活了许多年,随便嫁了个外国男人,生下了安瑶瑶。
后来又被抛弃,母女费尽周折才回国。
之后我与她们母女的数次往来,也只是出于愧疚和补偿。
安柠被赶出国那晚,我努力解释,但我父母什么都不信。
我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出去喝酒,刚好就见到了桑宁。
我是在一场画展上认识的桑宁。
当时她被人推了一下,不慎撞倒了一幅画,被展厅负责人讹诈。
她和负责人发生了冲突,我上前帮着说了几句,让她得以脱身,她因此对我感激涕零。
后来她送了她自己的画给我,红着脸表示感谢。
因为共同的对画画的爱好,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成了半个朋友。
那晚我喝了酒,拉住她问:「能不能送我回家?」
她大概念及我帮过她,毫不迟疑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我叫她「小宁」。
我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那么多年在我身边,好像从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真正能吐露心声的人。
酒精的作用,加上或许是发泄恨意和报复裴家的心理作祟。
那晚,我犯了大错。
我让桑宁以为我喜欢她,让她接纳了我。
桑宁怀孕了。
我父母舍不得裴家的孩子,逼我娶了她。
说等生下了孩子,就离婚。
仿佛我的婚姻,我的人生,都跟我自己没有关系。
其实,我并不曾讨厌过桑宁。
也很清楚,那晚她才是受害者。
可我恨我的父母,连带着恨他们的选择。
恨他们逼我娶的桑宁,也恨桑宁生下的裴思言。
许多年里,我都将这种恨,发泄到了最无辜的桑宁的身上。
在裴思言满一岁后,我父母让我离婚。
彼时我已经接管了裴氏,不再完全受制于我的父母。
我拒绝了。
我想,我尝到了报复的快意。
却从未真正想过,我只是因为爱桑宁。
我不愿离婚,不愿失去她。
而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4
裴思言彻底和裴家断绝了关系。
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