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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木听到这里，已经是极度兴奋，他不住地叫：“大人，大人！小人举报有功，能否放小人一命！”
　　山羊胡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也难为你了，拖着这一条废腿，还能通风报信，自然是大大有赏。”
　　听到他的话，石雨青这才注意到陈木的腿。自进门以来，她只顾着复盘和收集新情报，没过度关注其他人。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陈木的腿不正常地蜷缩着，无力地靠在地上，仿佛遭受了重击，地面上也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为了把他们抓回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吗？
　　石雨青觉得自己对陈木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陈木一愣，像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面色微微发红，似是羞愤。
　　山羊胡仔细欣赏了一番他敢怒不敢言，还要赔笑脸的模样，心情更是大好，施舍道：“既然你肯向我投诚，好处肯定是少不了你的。要不是你踢门提醒了车夫，还真让这两个贱民逃了。”
　　“我不仅不会杀你，反而会大大的赏你，让你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说到此处，陈木听的是眼冒精光，早把山羊胡的羞辱扔到了脑后，他拖着那条无力的腿上前，虔诚地攀住山羊胡的鞋尖，不住叩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陈木定为大人当牛做马！”
　　“呵呵，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暂时还不缺腿脚不全的劣马。”
　　三言两语把陈木堵到说不出话来，山羊胡又心情大好，他长舒一口气，这才把眼神移到石雨青身上。
　　慢悠悠道：“还有你，我真想把你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挖下来……你在看什么？看你另一个贱民同伙吗？”
　　石雨青心头一跳，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陆山，想来陆山应该被抓到另一个厢房去了。
　　定了定神，她还没开口，便见山羊胡一手抵额，作出一副痛心的样子：“唉，都怪我。我早该和大壮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你的……唔，同伴？呵呵，你的同伴伤得太重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哎呀，你别急呀，让我想想。”山羊胡好像爱上了演戏，佯装思考道：“好像在医治呢，毕竟伤到了要处……”
　　说着，他转头向立在一旁的灰袍女子，笑眯眯道：“对么？”
　　灰袍女子：“是的，已经剖了。”
　　她补充道：“活剖。”
　　石雨青只觉得浑身发寒，这两人在谈笑间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掉了，而且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毫不在意。
　　山羊胡呵呵道：“怎么，你想去陪他吗？不急，先来回答一个问题——”
　　他猛地把桌上茶杯向石雨青掷来，凉透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你一个乡村野妇，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号的？你又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回答我！”
　　石雨青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她脑子飞速运转。
　　方才在山羊胡和陈木交谈时，由于她早就猜出了是谁通风报信，所以并不惊讶，趁着他们纠缠时复盘了上一轮的行为和受到影响的走向。
　　至此，已经是第四次循环。前两次由于并不熟悉环境，甚至连绳子也没解开，更不用说逃出生天。第三次她和陆山逃下去，却又很快被抓回来了。
　　严格说来，直到第四次循环，他们才真正短暂地逃离，并接触了这个世界的其他板块。
　　可是这远远不够。
　　这场逃脱太过短暂，她根本无法从中得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对现状根本毫无帮助。
　　许多纷杂的想法在她脑中盘旋，互相纠缠，却有一个慢慢闪耀出不一样的色彩。
　　——陆山被他们杀了。
　　石雨青只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再怎么说，陆山也是一起出逃的重要人员之一，山羊胡将他抓回来后不好好折磨一番都对不起他变态的性子。
　　况且只是胸膛中箭，就算将他捅了个对穿，但也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
　　活剖……她仔细思索着这个词。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呢？
　　动作这么快，除非是有不得不这么干的理由和目的。
　　突然，石雨青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了一个想法。
　　山羊胡等了半天，面前的女人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味低着头。他耐心不算好，如今也只是为了逗弄猎物和探查底细，才和这女人玩些「你问我猜」的游戏，可等了这么久，她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捻了捻胡须，正欲开口结束这场游戏，却见面前的女人突然抬头，冲他露齿一笑：“我当然知道你。”
　　“是么？”山羊胡以袖捂唇，皮笑肉不笑道。
　　“那当然了，我不仅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还知道你们——”石雨青眼神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做这些是想干什么。”
　　“哦？洗耳恭听？”
　　“你们到处搜罗人，是想要我们体内的器官——剖那么快，是怕器官机能受损吗？干这个很赚钱吧？多少钱一颗？”
　　她语速极快，根本不给旁人打断她的机会。石雨青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山羊胡满是横肉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在赌。
　　赌自己发现的一点苗头对是不对。
　　山羊胡神情一变——他的双眉抬起并紧皱，下眼皮微微抖动——这是紧张的表现！
　　不过只一瞬，他便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又恢复到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过也够了，石雨青已然明了——她猜对了。
　　没错，方才这些只不过是她的猜测！
　　原本她手上并没有任何一个有用的线索，可山羊胡和那灰袍女人的对话，却为她指引了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
　　这个想法，过于震撼大胆，可当时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她只能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猜对了，是她赚了；就算猜错了，大不了下一轮再多收集线索寻求其他可能。
　　与其斟酌语句、停停顿顿，还不如放手一搏！
　　可没有想到，她竟真的赌对了！
　　石雨青心跳如擂鼓，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山羊胡，期望他在这种时刻心防大破，说出其他话来，只要他开了口，就一定会有信息渗漏。
　　却不想，山羊胡只是眯着眼睛，半靠回圈背椅，重新把自己隐入黑暗，那张脸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他哼笑一声：“简直一派胡言，还以为你真的知道什么，原本不过是诓我的？果然是乡村野妇，上不得台面。”
　　什么？
　　假的？！
　　可是，可是他方才的细微表情骗不了人，难不成其中有哪一步说错了吗？
　　石雨青心思急转，回忆自己方才说出口的话。
　　山羊胡却好似已经厌倦了这种把戏，重新端起小几上的另一盏茶，轻描淡写道：“她不重要，快处置了，免得看见心烦。”
　　末了，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别让那位大人等急了。”
　　听了山羊胡的命令，一直侍立在后面的老陈几步走上前来，双手钳住石雨青的肩膀，强行将她拉起来。
　　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陈木不怀好意的笑声传过来：“哈哈哈，这都是你们的报应！”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把这个姐姐带到哪里去？”
　　林小草的声音打断陈木的嘲笑。
　　她不是三两岁的小孩，虽说刚刚她不信陈木陈木说的话，可是方才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却令这个早慧的女孩心里有些不安。
　　“干什么？”山羊胡仿佛这才发现厢房内还有其他人似的，“当然是送她去往生了。别急，你很快就会去陪她的，不过在这之前……呵呵。”
　　他的笑声黏腻又恶心，石雨青扭身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林小草眼神里反映出的刀光，和另一个女生眼下的两颗小红痣。
　　她一路破口大骂，但老陈丝毫不为所动tຊ，将她牢牢绑在木床上，紧绷的束带令她丝毫都动不得。
　　熟悉的灯光照射，石雨青努力睁大眼，看着那个灰袍女人推着一车刀具走来。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干这种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石雨青知道不会得到回应，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
　　但那女人却突然顿住了，露出的一双眼睛虚虚的看着石雨青，没有焦距，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东西。
　　淡淡道：“这是你们的幸运，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荣幸？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石雨青气急。
　　那女人却不再和她废话，冰冷刀刃逐渐阻隔了她的意识，石雨青又昏了过去。
　　“笃、笃、笃。”
　　额头钝钝的疼痛传来，石雨青立刻睁开眼，与下方的陆山对上了眼神。
　　接下来，一切都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
　　石雨青闭着眼睛，感受着大壮塞布条的粗暴动作，脑海中的恨意愈发强烈，思维却也愈加清晰。
　　待一切都回归宁静，石雨青边给陆山解着绳子，一边小声问：“疼不疼？”
　　陆山知道她是在问上一轮受的箭伤，他摇摇头，反过来宽慰石雨青：“不疼，你没受伤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仿佛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二人一齐直起身来，小心地扶着车壁向后门走去。
　　几个灰黑色的朦胧身影或躺或倒在车厢内，石雨青向她们投去目光，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山羊胡阴险的笑声，和林小草惊慌的眼神。
　　打断她的，是一只干枯细瘦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