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林昭成只是看着她,那双眸子中没有半点笑意,眸色极深,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满意了吗?宛月手腕重伤,短期内再也无法待在太医院内。”
他薄唇轻抿,冰凉的神色逐渐变得失望。
“叶忆之,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确实不喜欢你,可你为什么能狠心到伤害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女人呢?现在,同我一起去赵家同宛月道歉!”
不知是不是淋了雨,她只觉得越来越冷,浑身的冷意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拉入深渊,她头疼的厉害,却还是倔强地盯着林昭成,哑着声音开口:“不关我的事,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
第七章
见她执迷不悟,林昭成怒极反笑,平淡下来的神情却带上了一抹凶厉:“同你无关?那就是她自己故意从那么高的阶梯上摔下来的,是吗?做错了就得认,叶忆之,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的毯子都滑落了大半,却还是冷着脸倔强地盯着他,不再吭声。
“若你不愿道歉,那便去祠堂中你父亲的牌位前跪着吧。”
听到这句话,她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瞪大,鼻腔也开始发酸,瞬时便红了眼眶。
她父亲刚去世那一年,刚刚五岁的她被所有亲戚逼着大半夜跪在祠堂中不许离开,整个祠堂空无一人,只有几根惨白的蜡烛在寒风中摇曳。
她害怕的大喊,求救,想让他们放她出去,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祠堂中的牌位冷冰冰的,周围的静谧似乎要将她吞没。
自此之后,她在不敢踏入祠堂,这件事林昭成也知道,这么些年也从没带她进过祠堂。
那个时候,他听见那些亲戚们这么对她,动作轻柔的将小小的她搂在怀里,声音因为心疼而颤抖:“忆之,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对你,我会永远护着你。”
可如今,因为这场莫须有的污蔑,他竟然想将她关进祠堂里。
见叶忆之红着眼眶,死死咬着唇,浑身颤抖的模样,他心下一紧,只是想到赵宛月躺在床上,听见自己不能在太医院那边当值时眼底的绝望,对面前女孩的那一丝心疼便被他压了下去。
林昭成别开眼,眼底还带着未化开冷意。
“来人,将小姐关进祠堂反省,待她知道自己的错误后再将她放出来。”
“是。”
“另外,任何人不得在祠堂陪着她!”
祠堂的门被关上,蜡烛随着开门关门的动作摇曳着,烛火惨白,周围逐渐陷入沉寂。
她跪在一众牌位前,身形颤抖,只觉得牙齿都在发颤。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似乎有浮现出亲戚们张牙舞爪扭曲诡异的面容。
“天煞孤星!”
“就是她,克死了父母!”
“你还有脸活着?天煞孤星就应该自己去死!”
叶忆之捂住耳朵,慌张的爬起来,那诡异的面容和扭曲的声音如影随形,她只能跌跌撞撞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房门,尖叫着求他们放自己出去。
“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叔叔,救我叔叔!”
“叔叔!叔叔!”
“我没有,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撕心裂肺的哭声透过门板传出,外面的人对视一眼,有人于心不忍想要开门,却被另一个人阻拦,只能皱着眉听着门内凄厉的哭喊声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叶忆之蜷缩到地上,眼前模糊一片,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身旁的门被打开,她有些恍惚的抬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赶来,随即她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有人紧紧抱着她,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忆之,忆之……”
好冷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尖。
“叔叔……”
她眼角的泪痕未干,哽咽着呢喃。
可是怎么可能是他呢?他现在那么厌恶自己。
眼中不断有泪水涌出,她心尖酸涩,紧闭的眉眼也死死皱在了一起。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叹息,随即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面颊,为她拭去了不断溢出的眼泪。
“忆之别哭,我在。”
她抬手握住那人的手,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满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是一直照顾她长大的王嬷嬷。
她看了看周围,房中除了她和王嬷嬷之外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头疼的厉害,她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又浮现出晕倒之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握着王嬷嬷的手不觉用力。
“嬷嬷,是谁将我从祠堂中带出来的?”
王嬷嬷手一顿,又满脸心疼的看着她:“是祠堂中再没传出小姐你的声音,偏偏此时老爷又出门去了赵家看赵小姐去了,是奴擅自做主,让侍卫打开了房门,同丫鬟一起将你带回来的。”
看到叶忆之担心的面容,王嬷嬷又继续道:“小姐且放宽心,奴在府中还有点脸面,老爷不会怪罪我的。”
闻言,叶忆之垂下眼帘,眼中浮现出的那抹失落被她强行压下,唇角却不自觉勾起了一抹苦笑。
之后的几日,她在府中再没见到林昭成的身影。
直到宫中要举办宫宴,她在房中收拾好了最后准备带走的东西,就听见房门被人叩响,紧接着是林昭成的声音。
“忆之,开门。”
门被打开,好几日没见到,林昭成有些讶然。
叶忆之又瘦了,苍白的脸上带着点点病态的疲惫感,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生气。
他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很快被掩下,他开口,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点不满和责怪:“宛月心善,不愿同你计较,明日的宫宴她也会参加,你也同我一起吧。”
叶忆之点头,面色平静:“知道了叔叔。”
林昭成张了张口,本想关心两句,但看见她毫无悔过的神情时,又有些气恼,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也不在意,转身回了房中。
数了数还剩下的银两,她取出一部分装进钱袋中,握紧钱袋子就准备出门。
今日同之前在太医院一同当值的李瑶瑶约好了,要去外面一起逛一逛。
刚好前些日子自己的首饰几乎都典当了出去,参加宫宴须得打扮一番,可不能在离开前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想到离开,她回过头,拿过桌子上的历本,翻了翻,看到被她细细圈出的那一张,长长舒了一口气。
快了,还有六日。
六日后离开,她应当是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第九章
在首饰铺,见叶忆之也挑选了两件,李瑶瑶有些讶异:“每次首饰铺出了新的东西,你叔叔不都为你买下来了?今天你怎么挑了这么素净的两件?”
她垂眸,看着握在手中中两件首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多年前,林昭成带着尚且年幼的她出来游玩,恰巧路过了首饰铺,她被里面亮晶晶的首饰吸引,放慢了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铺子里面。林昭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带着她进入挑了很多东西,自此之后,每次首饰铺出了新品,都会挑出几样最好的送到丞相府里。
回忆到此结束,叶忆之扯出一抹笑来:“那是之前的事了,如今他已有了婚约,这些事也不方便再做了。”
宫宴当天,叶忆之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没有同林昭成打招呼便径直上了轿辇。
今日的宫宴,其实是为了给他们这些即将前往边境的人设的送行宴,叶忆之本可以直接进宫,但想到自己还没有同林昭成说过她即将前往边境的事,叶忆之还是耐住性子坐在轿辇中等待林昭成一起前往。
林昭成没有让她多等,只是今日并没有和她同坐一辆马车,而是上了另一辆,再命马夫前往赵家接上赵宛月进了他的马车里。
听着马车车轮滚动前进的声音,叶忆之的思绪渐渐飘远。
她自幼便坐不惯马车,短时间倒还好,长时间坐着只会让她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看过太医也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说让她乘坐马车时,带上一些酸一点的梅子,恶心的时候便含一颗在嘴里。
尝试发现确实有效后,每次她坐的马车上,林昭成就会吩咐下人提前备好酸涩的梅子,他也会坐在她的身旁,关切地看着她的脸色。
只是今日,望着空空如也的马车,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今日之后,她便需要自己准备这些东西了。
虽说相较于之前叶忆之已经好了很多,但到地方下了马车后,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厉害。
“忆之?”
听见有人叫她,叶忆之勉强打起精神,回过头便看见了方太医。
“方太医。”她弯了弯眉眼,露出一抹笑意。
见面前姑娘脸色有些白,方太医不禁叮嘱:“你的东西可有准备好?边境条件真的很苦,万万记得备全东西,这次过去可不是几个月就能回来的。尤其是你坐马车会恶心想吐,记得多备点梅子,知道了吗?”
她点点头,正欲开口,就被一道男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