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此刻,阳光正暖,李生躺坐在藤椅里,母亲坐在板凳上往李生小腹上贴着膏药。至于老刘,则早已被下人们抱进了屋中。
下人们喊来孙大夫。孙大夫在老刘的卧榻前徘徊了片刻,然后拨开老刘所剩不多的头发。大夫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原以为是很严重的伤势,现在看来伤情不算严峻。好半晌之后,孙大夫长舒一口气,对着下人们说道:“他的伤势其实不算多严重,据我观察,脑内应该没有淤血,只有一点皮外伤,之所以昏厥,是因为他年老体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自行醒来。”
说罢,孙大夫从行囊中取出纸笔,趴在房间的桌子上写了几行字。写完后,对着下人们吩咐道:“按着这个药方去抓药,这几天多照料他一下,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孙大夫站起身拎起行囊,来到院落中,只见柳白盈仍在为李生上药。李生身上的药膏贴了一层又一层。
孙大夫摇摇头,将那药膏撕下大半,对柳白盈嘱咐道:“柳夫人,这药膏一次只能贴一张,贴多了少爷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柳白盈眼中饱含泪水,“我这不是想着给他多上点药,好得快一些嘛。”
孙大夫呵呵直笑,“柳夫人爱子心切,这我能理解,但千万不能贴多,贴多了会伤身体。”
柳白盈点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都处理好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罢,孙大夫就要离去。李宗赶忙上前,送上些许银两,孙大夫一个劲地推辞,“大夫救人是本分,这些银两我就不收了,多给少爷和那老仆买些药吧。”
李宗见拗不过孙大夫,只好将银两收进衣袖。孙大夫转身朝着宅子外走去,李宗赶紧上前送孙大夫。两人走到宅子门口,孙大夫抱拳说道:“李家主,老朽就先走了,你也不要再送了。”
李宗点点头,于是孙大夫顶着那冬季的寒风消失在小巷子中。
李宗回到院落中,只见妻子柳白盈眼泪汪汪,心疼地轻抚儿子的小腹。
李宗蹲下身子,李生与其对视。
李生喊了一句,“爹。”
李宗点点头,“还疼不?”
李生摇摇头,“好多了。”说罢,李生就要站起身来,柳白盈却急呼道:“生儿,不要乱动,万一再碰着哪里伤到身子咋办?”
“娘,我没事,我想看看老刘叔。”
“不行,你得先把身子养好,那大夫说了,老刘没事。”
李宗无奈地摇摇头,“白盈,你太宠他了,生儿已经是大人了。”
柳白盈瞪了李宗一眼,“你以为都和你一样?”
“他想看就让他看去,只是些体外伤,无伤大雅。”
李生站起身,柳白盈还想让他坐下来,但他根本不听,径直往老刘叔的房间而去。
昏暗的房间内燃着几支烛火,几个下人围坐在老刘身边,见到少爷前来纷纷站起身。李生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老刘叔,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一股怒意自体内升腾而起。凭什么那些所谓的三大家族可以胡作非为、趾高气昂?
似是回应少主人,床榻上的老刘叔眼睛微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
“老刘!”李宗喊了一声。老刘扭头循声望去,只见房间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老刘嘴角颤动,说道:“老爷、少爷,少爷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老仆不中用,一下子就被那人推翻在地了。”
“老刘,感觉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闻言,老刘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回老爷,老仆精神着呢。”
“如此便好。”
老刘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大家都个忙个的,散了吧,我已经没事了。”说罢,老刘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眼瞅着老刘确实好了,众人这才离开了老刘的屋子。李生随着父亲来到大堂,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李生突然问道:“父亲,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说完,李生看着父亲那阴晴不定的脸颊,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他想让父亲给老刘叔讨回公道,但三大家族势力庞大,就算那些打手在知州大人那里被定了罪,想必对于自己家来说也是弊大于利,说不定会激起三大家族的怒气。
但李宗此刻并没有想着这些,他在遗憾郭雪与李生的婚事。过了好半晌之后,李宗才悠悠道:“生儿,你觉得郭雪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为父寄希望到她身上?”说罢,李宗盯着李生的双眼,想要倾听一下李生的内心想法。
李生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蛮横霸道,就算是认可了我,恐怕将来对你们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这种女人,我不会要的。”
“但你母亲和我只希望你能一辈子顺顺利利地活着,至于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生坚决地摇摇头,“不去。”
李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生儿,你也不小了,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为难你,但你得有自己的想法,有为以后的打算才行啊!不然,万一哪一天,我和你母亲没了,你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李生眼神充满着坚定,将心中酝酿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父亲,我想和你一样经商。”
李宗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涌上一股喜悦,这个孩子总算是想要出人头地了。李宗不动声色,问道:“生儿,你为何要经商?能和我说说你真实的想法吗?”
“不为别的,只为能让我家可以扬眉吐气,让今天的事情不再发生。”李生一想到在危险之际挡在自己身前的老刘叔,不禁心中一阵绞痛。
李宗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好,我儿有志气,为父这就给你安排。”
“真的吗?”李生开心地问。
李宗思索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抹李生看不透的感觉,好像是憋着什么坏。
“为父什么时候骗你了,你就在家等着为父的好消息。”说罢,李宗一拍桌子,站起身朝着宅子外而去。
圆月高悬,等到李宗回到家中时已然是亥时。家中燃起一支支烛火,微黄的光芒映照在屋子中,但李宗精神抖擞一丝困意也没有。
屋内,李生正捧着一本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本志怪的书。李生平常喜欢看书中光怪陆离的妖魔鬼怪,甚至有的时候好奇若是自己也碰见这些妖魔鬼怪会怎么样。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将沉浸在故事中的李生吓了一跳,随后父亲的嗓音响起,“生儿,睡了没有,开开门。”
李生喊了一句,“爹爹,我马上开门。”说罢,便放下手中书籍,走到门边轻轻一拉,大门顿时被寒风掀开。
李宗快步走了进来,拍了拍李生的肩膀,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李生解释道:“我在看书呢。”
李宗开门见山,“今天下午给你说的安排你经商一事已经处理好了,想不想听听?”李宗盯着李生的表情,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
闻言,李生顿时喜上眉梢,问道:“爹爹,你安排得这么快吗?那你怎么给我安排的啊?”
看见李生这发自内心的喜悦,李宗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自己的这个儿子总算是长大了,知道给父母分担些重任了。
李宗咧着嘴说道:“我给你安排了一件非常好的劳作,你也知道,我们家是靠茶叶发迹的,所以对于茶叶这一块……”说着,李宗又瞅了瞅李生。
李生忙不迭地点点头,示意父亲继续讲下去。
李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于茶叶,你必须要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我给你安排到西三街的茶庄劳作,明天你就去找茶庄掌柜报到。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李生很认真地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我具体做些什么劳作。”
李宗一脸严肃地盯着李生,“具体的劳作,掌柜会告诉你的,反正你要好好表现,明白了没有?”
李生点点头,“爹爹,明白了。”
李宗嗯了一声,拍拍李生的肩膀,“你不能给你爹丢脸啊,明白了没有?”
“明白。”此刻,李生浑身充满了干劲,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辅佐掌柜,将茶庄运营得风生水起、客人络绎不绝的画面了。
李宗满脸笑容,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事要处理。”说罢,李宗走出屋门,顺手将屋门带了上去。
李生激动得一晚上都没能睡安稳,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对明天劳作地向往。终于,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李生迫不及待地换上一身新衣,然后在铜镜前照了照。只见镜中的自己身着一身黑衣,黑衣上面绣着几条金色的丝线。既然是去劳作,那肯定不能太过招摇,也不能失了体面。这身衣物,李生是挑了好久才相中的。
等到太阳浮现在东方,整个延州城活跃起来之后,李生迫不及待地向母亲告了别,向着西三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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