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了?】
【真学习假学习啊,都回家了,别是跟祁炘在一块干嘛吧……】
【噫,说什么呢?】
【不然艾特祁炘试试呗。】
说是这么说,可到底没一个人真敢艾特。又有人出来刷了点表情,把这一截掩盖过去。
林伺月松开手机的同时重重呵出口浊气,用力揉了一把脸,强打精神,重新坐直。
群里那些话她可以当没看见,老莫那边可能比较麻烦。老莫平时就很严格,最近这几天她的小测成绩惨不忍睹,一定是让他失望了。
她一边想,一边把这几天的小测卷子全部翻出来,一张一张捋平,叠放好。
鲜艳的红叉几乎占据了全部视线。
她顶住一口气,攥着笔,一题一题开始复盘。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几乎紧绷到有些窒息。
直到手机忽然突兀地蹦出一连串提示音。
嗡嗡——
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啪嗒”掉在试卷上,圆珠笔芯骤然脱落,墨水溅出,糊得试卷一片狼藉。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层在硬撑的壳一下子崩碎了。
强忍的躁郁感霎时席卷全身。
她盯着油污一片的试卷片刻,冷不丁抓起眼前这张卷子,团进手心,四周响起纸张稀里哗啦的嘎吱声。
在差一点直接丢进垃圾桶的前一刻,又猛地停下所有动作,抬起头,用力吸了好几下鼻子,呼出一团一团滚烫的热气,竭力调息。
来不及看手机消息,背后的门又被敲响了。
她很快速地揉了下胀痛的眼,拿着手机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是祁炘。
祁炘这几天忙着上小课,平时两人几乎不怎么见到,陡一照面还有些恍惚——他站在门前,看见林伺月抓着门把手,抿着唇,喉咙间微微哽着,面色冷冷,在幽暗的夜灯光里像个怨气深重的女鬼。
手机在手里微微震动。
林伺月低头看去,原来刚刚那一连串的提示音,都是祁炘在班群里扣问号。
或许是被此刻发热的头脑影响,细小如蚂蚁的字迹落在眼里,晃晃如虚影。
她静默数秒,冷不丁从祁炘手里掰走他的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敲字,每一下都下手又重又厉。
班群里,很快就蹦出几条来自「祁炘」的回复。
祁炘:【你们都闲得没有事情干?】
祁炘:【那点脑容量还是留着多看看书多考几分吧,别人的事用得着你们操心多嘴。】
祁炘:【造谣死全家。】
发泄似的敲完这几句后,林伺月就把手机还了回去。
堵在胸膛里的那一口气陡然间一松,紧跟着,从头到脚都泛起一股淡淡的脱力感。
只有祁炘注意到她不自觉颤动的手指尖。
四周似乎和微信群一块陷入了死寂。
隔了会儿,她才又抬头,看着祁炘,哑声开口。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顶着你的号说那些话。”
“现在还没到两分钟,我在数秒,你要是嫌不好听,还可以撤回。”
她话刚说完,祁炘就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声音平缓。
“撤回个屁。”
“不撤。”
-
祁炘陪她在门口地板上蹲着,缓了十来分钟。
等情绪平息得差不多,他才说刚刚上来,是想叫她下去一块吃蛋糕的。
“我妈对上次拉你去喝酒害你酒精过敏的事情很后悔,这几天晚归是找了地方学烘焙,专门给你道歉的。她也是看你心情不好,不能喝酒那就吃蛋糕吧,他们欧洲人脑子直,要么酒精要么糖,不过她没学多久,厨艺一直也就那样,要是待会儿下去实在不好吃,那就拉倒,少吃两口意思下。”
林伺月冷不丁笑了下,紧绷的脸一松。
真下去了倒也没有祁炘说的那么差劲。
蛋糕坯松软香甜,边缘还有点微焦感,奶油轻薄不腻,顶上还放了致死量的草莓,恰好早一批的应季草莓刚刚上市,又新鲜又清爽。
安娜还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盒蜡烛,插到蛋糕上,随手摸出打火机一根根点燃,在三人分蛋糕吃的间隙,不断鼓动她许个愿,字正腔圆对着两个孩子念:来、都、来、了。
林伺月扑哧一声。
一丝烧灼的气息蔓延开来。
蜡烛燃起,凑近一点,脸庞仿佛能感觉到火苗的灼烧。
她抬头,与祁炘对视一眼,而后望向安娜真挚的蓝眼睛,温柔得好像一潭湖水。
她一下又笑了,嘴巴在晃动的烛光里长久地咧着,固定着同一个弧度。
随后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摇曳火光中,丝丝缕缕的甜香中,她合眼,抵掌,一瞬间,任凭汹涌的温暖和清醒的痛苦同时席卷,然后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十来分钟的工夫,蛋糕基本就见底了。
祁炘去洗碗,安娜去抽烟,林伺月端着最后一块蛋糕切角去沙发上吃,自己没带手机,借祁炘的,一边吃,一边刷最近的热点新闻。
没几秒,屏幕顶部蹦出一条傅寒发来的微信。
她看着那一行字,把最后一大口奶油,统统刮进嘴里。
回去的时候,祁炘站在楼梯口甩了甩刚洗的手,扯住她袖子,仰着头低声说:“今晚就别写那些破卷子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和老莫心平气和聊一聊。”
林伺月:“行,知道。”
祁炘:“你最好是知道了——十分钟我去敲你的门,没熄灯你等着。”
她没再吱声了,上楼,回房间,门一关上,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拿自己的手机。
然后,点开微信。
不断下翻,下翻,滑了好几下,才翻到傅寒的对话框。
对话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出院。
他没回。
而且也不是没看到,就是,没回。
空落感如水蔓延。
她往床上一倒,望着天花板,随后听见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滑出来的声响,翻身一看,是她刚刚,悄悄拿走的一根蜡烛。
十分钟前,她许的愿望是,安稳地度过接下来在旬礼的半年,顺利高考。
可是。
“我撒谎了。”
她小声对自己说,分明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在耳边一句一句回响的,根本不是那些。
在不用担心吃穿用度、不用提心吊胆被学校赶走之上。
她还不想被冤枉。
不想就这么忍气吞声背着莫须有的污蔑。
良久,她低头,重新看向手里的那根蜡烛。
引线已经被烧得焦黑,上半截蜡膏还带着一点点余温。
蜡烛——她攥紧它,你哪怕熄灭了,冷却了,也还是一根很好很好的蜡烛,求你,以后吧,以后……
我再也不要被这么不公平地对待。
33.看的来火
【醒了吗?】
【放松一点,不然之后怎么学啊?以前不是翻篇比翻书还快吗?】
周六一大早林伺月醒过来,发现搁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滚烫。
岑舒孜孜不倦给她发了快三十条消息,从十二点发到三点。
她躺在床上把消息一条条看了,整个人痛苦地缩进被子里,而后一脚蹬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换好衣服,站在全身镜前打量两眼。
最近状态实在太差,昨天老莫把她叫去办公室推心置腹地聊了一节课,最后还送了一张今天科技展的票给她,让她去散散心。
岑舒说得对,她不该纠结的,被情绪拖累是最蠢的事,这个心结一直挂着只会内耗。反正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学习,今天不论如何把展子看了就必须调整好状态。
她一边换鞋一边给岑舒回消息:【已经起了,马上就去。】
岑舒秒回:【行,那我一会儿过去等你,请你大吃一顿。】
【……你不是三点还没睡吗?现在才七点。】
【没事,死不了,十二点哈,在那个科技园门口。】
【……行。】
地点在市郊,坐车过去得两小时。
一大早,车上几乎没人,有人也是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林伺月则拿了张英语卷子在看,徒手刷题,一边看一边回荡着老莫昨天那声触目惊心的“回你的一职高去”。
她不要,她不回,她要像海里的藤壶一样缠着旬礼。
两小时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