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珣今日七月半,是鬼节,你可千万不要出门。”
虞夫人将女儿虞珣揽在怀中,细细嘱咐道。
虞珣乖巧点头:“好。”
“那娘先去忙了,你好好的。”
“娘快去吧。”
虞夫人这才放心离去。
虞珣贪恋地看着母亲的背影,直到不见踪影,她才收回目光,趴在窗台上发呆。
不知是不是孟婆的孟婆汤出了岔子,她在这一世出生之时,忽然拥有了所有的记忆。
不但记起了自己曾经是花神之女,还记起了前八世。
她发现,历劫是有顺序的。
从前在花界之时,她也在灵山跟着佛祖修过禅。
佛言:“人生有八苦,分别是‘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前面七世,第一世,她生下来便是个怪胎,被丢入河中溺死,是为生苦;
第二世,她一生坎坷,暮年之时更是被子女抛弃,孤老而死;2
第三世,她生下来便得了重病,未到十八岁,便去了;
第四世,她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全家便被贼人杀了;
第五世,她投身成了一个男子,一生渴求功名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
第六世,她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小徒弟,因为师父更偏爱师姐,对她多有打压,她被心中怨气支配,杀了师姐,灭了师门,最后自戕;
第七世,她投身成了一朝公主,可为了家国,她不得不跟亲人和自己爱的人告别,去遥远的异域和亲,终其一生不复相见。
第八世,是前七世都混合在一起,她没有参悟透五阴盛。
现在是她的第九世,投身成了洛阳城虞知府家的小姐,还是叫虞珣。
她在人间已经过了两百多年。
而花界,不过才过了两百多天。
回望从前的爱恨,她发现,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虞珣了。
这七世,她遇到了太多人。
她爱过别人,也被人爱过,她被人害过,也害过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又真实地发生了。
再回想起做仙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那也只是,她平平无奇的一世罢了。
现在她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宠爱自己的父亲,身边都是爱自己的人,她想好好地过这一世。
正思索着,忽然她的后脑勺一痛。
虞珣回眸,就见她的院墙上,骑着一个绑着发带,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少年笑得桀骜:“虞珣,走,出去玩。”
虞珣摇头:“我不去,今日是鬼节,我答应了娘,要待在家里。”
“谢景安,你好歹是宁远侯府的世子,别成日来爬我家的墙,摔了我爹娘担待不起。”
谢景安看着柔柔弱弱的虞珣,心中起了非要把她带出去的念头。
“小爷我才不会摔呢,我跟你说,今日兴安庙戎渊大帝的金身筑好了,一起去拜拜呗!”
戎渊大帝?
虞珣差点忘了,戎渊这个人。
他在人间是枭神,鬼节这种日子才会拜的。
她不禁觉得好笑,这样的节日不去拜十殿阎罗,在这里拜一个魔族。
“我不去。”
隔了七世,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哪怕只是他的金身,也不想。
第14章
谢景安有些挫败。
但他也没打算放弃,使出了杀手锏:“陛下赏了侯府一副颜真卿的真迹,你若是跟我一起去,我就借给虞知府一观,如何?”
听到这话,虞珣倒不急着拒绝了。
毕竟她的父亲虞知府喜欢书画,一直说要是能一览王羲之颜真卿的字画,死了也甘愿。
现在谢家有,能借来满足父亲的心愿,那再好不过了。
“那好吧,但是我们要速去速回,我不想我娘生我的气。”
虞珣有言在先。
“行,来!”
于是,虞珣便从院子下面的狗洞,钻了出去。
这时幼时,谢景安为了方便虞珣和她一起出去,悄悄挖的。
现在谢景安已经十七了,她也十四岁了,还能用得上。
一在各自的府中,虞珣便觉得自己该好好做大家闺秀,对谢景安会保持距离,对于他的出格要求,诸如一起爬树,斗鸡捉狗的把戏也都是拒绝。
一离开虞府,她又觉得,和谢景安有了过命的交情。
一如既往,她带着帷帽坐在谢景安的马后,谢景安负责策马,不多时,便到了兴安庙。2
“戎渊大帝的金身建得真是威武不凡,虞珣,你看了定会喜欢。”
谢景安兴奋道。
虞珣扯出一抹笑:“我看不见得。”
她对关于戎渊的一切,都提不起喜欢。
二人一同走入庙内,今日是鬼节,没什么人出来。
谢景安指着面前的硕大金身道:“你看,这就是戎渊大帝的金身!听说他从神变成了魔,厉害得很。”
这个金身,和戎渊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毫无干系。
但她不想扫了谢景安的兴,莞尔道:“或许吧。”
虞珣装模作样地拜了几下戎渊的金身,就看着谢景安快把头都磕破了。
她拉住了他:“你差不多就行了,万事求人不如求己。”
谢景安这才起来。
对虞珣道:“我倒不是要求他什么,而是能像他那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在人间,戎渊这个魔族比神更引武者崇拜。
虞珣点点头:“你不像他,往后也定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谢景安,你不要像他,我不喜欢。”
谢景安听到这话,怔了一瞬,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话:“那我不像他,你就喜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占我便宜,我以后不跟你出来玩了!”
虞珣不理他的油嘴滑舌,提裙往庙外走。
她走得急,没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玉佩掉了下来。
谢景安也没看见,他只是挠了挠后脑勺:“你别生气啊虞珣,我跟你说笑呢,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说着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虞珣依旧是坐在谢景安身后。
现在天色尚早,她只要在晚饭前赶回去就行了。
来的时候,谢景安那速度快的惊人,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生怕撞到了人就不好了。
这时,谢景安慢悠悠地骑着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虞珣,我娘说你明年就及笄了,也要说人家了,我想着,要不我来你家提亲吧?”
忽然间,谢景安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15章
“咳咳……”虞珣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婚姻大事,说得这么儿戏。”
谢景安连忙解释:“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完,我们俩青梅竹马,话也能说到一处,这洛阳城我就乐意跟你玩,若是我们结为夫妻,一辈子快快乐乐多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虞珣戳了一下他的腰:“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我们现在是因为父母安康,家里又有权有势,若是这一切都失去了,我们在一起还能快乐,那我们才能结为夫妻。”
“你明白我的说法了吗?”
谢景安俊秀的眉头微蹙:“可每次你和我出去玩,被虞夫人责备的时候,都是我扛下一切的,这还不算同甘共苦吗?”
听到这话,虞珣轻笑:“勉强也算吧。”
她想了想,将萦绕在心头七百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
“谢景安,我问你,如果有一日,在你的视角里,我莫名其妙给了你一剑,你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虞珣的心底不禁忐忑起来。
她不禁嘲笑自己。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很在意不被信任这件事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