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氏只觉转眼的功夫，老头子就焕然一新，腰杆挺得绷直，眼神都亮了几分，不由心生好奇。
“老头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谷老头笑眯眯得眼睛，吓得宗氏一激灵。这事大发了，谷老头啥时笑过，还笑得这么瘆人。
宗氏吓得声音发颤，“老头子，啥事得向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这老婆子胡说什么，饭好了么？”谷老头越过她走到井边，倒了盆水开始洗脸洗手，再转身时发现宗氏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哭了？”谷老头擦脸的帕子还没放下，就急匆匆走到宗氏面前，胡乱地为她擦拭。
宗氏拉住他的手哽咽道，“老头子，这个家离不开你，你莫要寻死。”
谷老头动作一顿，整张手帕扔到宗氏脸上，“你才寻死觅活呢。”
宗氏接住帕子，眼神怯懦地看向他，“你这两天死气沉沉，突然对着我笑，还洗脸要吃得，不是在准备后事么！”
谷老头胸口刚通畅两刻，又觉得堵的慌。他扯过帕子搭在晒衣杆上，用手细细为宗氏擦干眼泪。
“我笑是因为谷家有希望了，谷栗和谢忱合伙卖糕点挣钱了。”
“真的？”宗氏转悲为喜，黯淡无光的眼睛此时亮的惊人。
谷老头由衷发出抹笑意，“谷栗啥时说过谎，况且谢忱是个有本事的，有他照顾谷栗，我死也放心了。”
“呸呸呸，不许提死。”宗氏对着地面啐了几口，伸手在谷老头身上拍了两下。
引得谷老头开怀大笑，谷栗虽挣得少却是全家唯一的进项，最让他开心的莫过于三两银子有希望能还上。
谷栗挣到钱这事，很快在谷家传开，最开心得要数赵氏，她一辈子活得憋屈，夫君不争气顶不起门户，事事让她出头。
长女反应慢，在外人看来就是傻子，没少受人嘲笑。也就小儿子性格像她，争气几分。如今长女和谢忱做生意，虽钱还没拿到手，但依旧让她开心不已。
她甚至想满村告知，她女儿不是傻子，她女儿比任何人都优秀，村里哪个女娃有本事挣钱。
可公爹警告所有人，不许将挣钱之事宣扬出去，毕竟谷家没掏一分钱，他怕做什么出格之事，惹谢忱反感不再分谷栗银钱。
谷老头不知什么叫技术入股，只觉谢忱人厚道。
转眼一个月过去，月底分钱。
谢忱指着账本和谷栗一点点对，他发现谷栗很聪明，所有字教一遍就会，比教谢轩轻松多了。
只是谷栗算术不太好，口算十有八九都是错的。
“这个月除去成本，咱们一共挣了三十四两二钱。”
谷栗倒吸一口气，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三十四两二钱乘以百分之二十，再扣除三两银子，她该拿多少了？
该死的古代没有计算器。
谷栗灵动的眼睛逐渐呆滞，引得谢忱低笑出声。他喜欢谷栗这种表情，让人有成就感。
而这一个月比他干一年的零工挣得都多，以前地里外面两头忙，年底不过二十多两。
谢忱从一堆碎银子里挑出些推给谷栗，“六两八钱四十文你这个月的收益。”
谷栗眼中迸发出喜悦，也不管数对不对先搂过再说，她一个一个银钱摆开，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她胎穿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谷栗傻笑个不停随后想到什么，呆呆抬头。
“谢忱，你没扣三两？”
谢忱心中笑她小财迷，嘴上却说，“借钱和分红是两回事，我怎能私自抵扣。”
谷栗真想给谢忱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既感动又心疼，哆哆嗦嗦从还没捂热的银子里，拿出三两递给谢忱。
“还你三两，咱们账平了。”
谢忱笑着接过，刚想说县城出现好几份卖紫薯糯米糕的，以后生意可能下滑。就见谷栗一股脑将银钱塞进怀里。
满脸笑意往外冲，说是冲其实就和普通人快走没两样。谢忱笑着摇摇头，算了，扫兴的事情明天再说。
巨大的喜悦堪比第一次拿工资，可把谷栗高兴坏了，她抱着三两八钱四十文，没进院便开始喊。
“爷，爷我回来了，”谷栗激动一把推开院门，扫视一圈只见大伯娘丁氏在剁鸡食，她不管不顾跑过去一把搂住丁氏，照着她脸吧唧一口。
吓得丁氏刀差点没砍到腿。
“谷栗，你娘在这那？你往哪亲呢，”身后响起赵氏不悦的声音。
谷栗转身冲到赵氏身前，扒着她双肩吧唧又是一口，随后丢弃赵氏，难掩兴奋地跑去找谷老头。
赵氏嫌弃地抹掉脸上口水，“这孩子疯了不是。”
丁氏笑道，“许是有好事发生。”
她不由羡慕起赵氏，谷穗虽然脾气好，却从没和她如此亲近过，凡事也不和她起过冲突，不像赵氏和谷栗，有时能吵得房盖掀起来。
砰。
屋门被大力推开，门扇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宗氏抄起笤扫疙瘩狠狠砸了下炕沿，“我这门早晚交代在你爷孙手中。”
谷栗满眼兴奋哪顾得上宗氏说什么，掏出怀里银钱就往炕上丢，嘴里不停念叨，“爷，你看这是我挣的钱。”
刚还兴致缺缺的谷老头，瞬间来了精神，他直勾勾地盯着银两，甚至不敢动手去碰，生怕是在做梦。
宗氏最先反应过来，她猛然上前而后停在炕沿边，不可置信道，“谷栗，你这钱从哪里来的。”
谷栗嘿嘿笑个不停，“奶，这个月的分红。”
此时谷老头才如梦初醒，他摸着炕上碎银子嘴里念叨着，“欠谢家的钱可还了？”
“还了，这是咱们自己的钱，”谷栗声音脆生生的，直击二老心房，宗氏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苦一辈子，手里就没多过二两银子，赋税人头税收得谷家几乎开不开锅，每顿饭菜不是咸菜就是白菜。
今年还无故欠三两银子，她嘴上不说可私底下嘱咐两儿媳，做饭时再少放些油和盐，能撑一时是一时。
谷栗将银钱推给宗氏，仰着笑脸道，“奶，咱们买点肉吃吧。”
谷家也就过年能吃上一斤肉，她好想大口吃肉。
宗氏嗔怪地瞪了眼谷栗，上炕拿出木匣将所有银钱一分不剩地装了进去。谷老头和谷栗对视一眼，硬没一人敢吱声。
宗氏将木匣重新放入柜中，用旧衣服遮盖好，随后下地趿拉着鞋走了出去。
“老大媳妇，一会杀两只鸡炖了。”说完刚转身又折了回去，“杀一只吧多放些土豆。”宗氏穷怕了，有钱也不敢乱花。
谷老头和谷栗相视而笑，宗氏能把她宝贝鸡杀了，可想而知是下了多大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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