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痛稍微缓下来些后,他拿起碗,踉踉跄跄地进了卫生间,直接把汤倒进了马桶里。
看着这黄澄澄的汤液被水一一冲走,段临舟只觉得胃都好了不少。
他随手把碗丢进水池里,扶着墙往房间里走去,一头栽倒在床上。
未擦干的湿发,很快就将被子都浸湿了。
他躺在这湿漉漉的床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折磨他的痛楚终于消散了。
他睁开猩红的眼,拿起手机,给远在巴黎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一个接着一个,只有无尽的嘟声在房间里回响着。
他的妈妈,没有接他的电话,只回了条消息。
“小段总,抱歉,梁总正在开会,等会议结束我会立刻通知她给您回电话的。”
还是秘书代发的。
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段临舟眼里渗出一些泪水。
直到凌晨十一点,梁逸君才打电话过来,问他有什么事。
一句话就让段临舟沉默了。
他看着日历上被圈出来的日期,声音哑哑的。
“妈,几天后是我生日,你可以回……”
“我那天有工作,想要什么就跟小何说,她会替你准备。国内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梁逸君没有给儿子再开口的机会,说挂就挂了。
工作,永远都是工作。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段临舟死死攥着被子,手指被勒得都没了血色。
他不想哭出声来,拿了一个枕头来死死捂住了鼻腔,把自己闷得脸色通红。
等到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他才丢开枕头起身。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后,他关上房间的灯,然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往二楼另一头走去。
这一次,段临舟没用钥匙,就打开了末间的房门。
他那阴沉到极致心情,终于和缓了一些。
房间里比平时要安静很多,没开冷气,有些闷闷的。
素日点着的茉莉香薰今天也没点,段临舟有些不习惯。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里。
却只摸到了一手空。
他俯下身又往另一侧摸去,依然没摸到人。
人不在?
都这个时候了,夜不归宿?
一想到这个可能,段临舟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找到向云鹿,发了个问号过去。
一秒后,手机叮咚一声。
不是秒回的信息。
而是被发出的消息被拒收的提示音。
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段临舟才意识到,向云鹿还没放他出来。
还在生气?
今天早上不是好好的吗?
段临舟那颗烦躁的心愈发不耐,只能把自己蜷成一团躺进被子里。
闻到那熟悉的香气,他那拧紧的眉头才慢慢松懈了下来。
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第十四章
一夜无梦。
凌晨五点的生物钟准时将段临舟唤醒。
他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往两侧探去。
依然是一片空。
一整夜都没回来?
段临舟刚恢复一点的心情,瞬间又跌入了谷底。
他回到了自己房间,正准备用手机找人,在床上倒下来,却意外感觉到枕头下有东西,
他伸手摸去,摸到了两样东西。
这是,给他准备的惊喜?
段临舟能且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毕竟从前向云鹿每次惹他生气了,就会把道歉的礼物偷偷藏在枕头下,等着他发现。
这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仔细摸了摸,然后根据手感判断,下面的东西是一封信,上面的好像是一张银行卡。
信嘛,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情书。
银行卡是什么呢?
给他庆祝生日准备的启动资金?
一想到这,段临舟阴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不管她送什么,准备什么惊喜,他都不在意。
只要她把她的生日放在心上,他就满足了。
摸着卡,段临舟想起她半个多月拼命赚钱的样子,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筹备了么?
昨天晚上不会又在熬夜加班,才没回来吧?
想到她那张熬得发白的脸,段临舟眼里闪过一丝疼惜。
他把信放回枕头下,拿着卡出了门。
“段总,已经查清楚了,卡里有三千万。”
听到秘书汇报上来的数额,段临舟嘴里的咖啡差点当场喷了出来。
三千万?
什么生日惊喜要花这么多钱?
她又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笔现金?
段临舟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对着秘书招了招手。
“去查查小姐最近的行程,都去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
秘书得到吩咐,立刻着手去安排。
半个小时后,她拿着文件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板的脸色,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看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段临舟心猛地跳了跳。
他慢慢从椅背上坐起来,双手叠着放在桌上,沉声开口。
“什么事?说。”
秘书战战兢兢地把手里的文件送上去,埋下头。
“小姐她,她申请到了伦敦大学的offer,昨天上午八点的飞机,已经出国了。”
字字句句段临舟都听得明白,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思忖了很久。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拿到了伦敦大学的offer,昨天就出国了?
这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段临舟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可当他半信半疑地打开文件,看到第一页的录取通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二页,是一张过期的飞机票,第三页是申请签证的记录……
每一样东西上面,都有向云鹿亲笔签下到名字。
看着这些确之凿凿的实证,段临舟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
那些被他极力掩藏起来,克制了十年之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山崩海陷。
他红着眼,疯了一样狂奔着下了楼。
人生第一次,段临舟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态。
第十五章
段临舟回到家时,段父刚带着向母出门。
家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鞋跟踩在楼梯上的咚咚声。
他什么也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开那扇门。
那扇他曾打开过无数次的门。
这一次推开后,段临舟看见了一片空空荡荡。
卫生间、衣帽间、小书房……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放了些什么东西,他都烂熟于心。
可如今触目所及,什么也没剩下。
那些承载着他们秘密的东西,如今都不知所踪了。
直到亲眼看到这一切,段临舟才终于相信,向云鹿是真的离开了。
一瞬间,他高高筑起的心理防线就崩溃塌陷。
汹涌而下的慌乱和绝望霸占了他的神经。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茫然无措地四下翻找着。
衣柜、桌子、门后,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找了。
整个房间都乱成了一团,依然无所踪迹。
最后,他把希望寄托在乱糟糟的床上,一把掀开了被子,还是没有。
他连忙回到房间,拆开了那封信。
信里寥寥草草,只写了几句话。
第一句,是提了分手,并祝他和宋窈窈白首偕老。
第二句,是告诉他,卡里的三千万,是她还给段家的钱。
第三句,是说向母不是小三,他妈妈和段父离婚的时间,要比公布出来的时间早上两年,而那时候,向母还不认识段父。
每一条,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往段临舟心口上戳。
他只觉得整颗心像是在被凌迟一样,皮肉血沫层层往下剜去,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他清醒,而绝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向云鹿,已经知道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了。
那个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水到渠成,被冠之以“报复”的秘密。
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然泄露。
而知道真相后,向云鹿一言不发,也从未想过反击。
段临舟曾设想过的,她知道真相后会表露出来的绝望,做出的那些无伤大雅的报复,甚至于歇斯底里的哭嚎。
都没有发生。
从头到尾,她只做了一件事。
离开他。
在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引诱后,如飞蛾扑火一样一头栽倒在他身上,引火自焚的向云鹿,连一句恨都没有。
他骗取了她的信任,玩弄了她的感情,想要报复她最爱的妈妈。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深以为豪的壮举。
可她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恨他。
怎么能不恨呢?
只要真的爱过,真的能做到不恨吗?
还是,从始至终,向云鹿也只是在逢场作戏,陪着他演着这时而无趣,时而有趣的大戏吗?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段临舟只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窖,浑身每个角落都被彻骨的寒意所侵占了。
他无法接受向云鹿不恨他这件事。
因为恨的反义词,是爱。
不恨,也就代表着不爱。
比起她不爱他的结果,段临舟宁愿接受她的恨,承受她的报复。
他竭力想否认这个事实,可一看到这间空无一人的卧室,他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恨,与不恨两种情绪在他脑海中纠缠回响着,试图分出个高低胜负。
缠斗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和反复拉扯所造成的裂缝,让段临舟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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