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未棠摸黑上了二楼，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堆满了她从出生到十六岁时收到的礼物。
十七岁之后就没有了，因为十七岁那年，何娇回到了何家。
这些年，无论父母大哥怎样误会她，斥责她，只要回到这个房间，何未棠总会慢慢释怀。
而如今……就连靳时晏都渐渐忘了她的生日。
何未棠走到桌前坐下，摊开钢笔和纸。
第一件事。
她手写了一份退婚书，又把退婚书和亲手织好的围巾放在一个礼盒中。
这是给靳时晏的礼物，和他断了这青梅竹马23年的情谊。
而第二件，把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和她攒的一万块钱，放进另一个礼盒中。
这一万块，是她给人补课，又向研究所预支了未来五年的津贴，才攒下的。
这是给何家父母的礼物，还清这23年来，何家的养育之恩。
做好打算后，何未棠小心拿下展览架上的火箭模型，开始第六百三十二次拆解、安装。
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何父何母的声音。
何母深深叹了口气：“娇娇这些年过得苦，结果现在连过个生日都不安生，早知道就该把何未棠赶走。”
“好了，娇娇都休息了，这事以后再说。”
何未棠紧攥着火箭模型，难言的痛始终烧灼着她的心。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何家也会慢慢变回那个幸福融洽的家庭……
第二天，倒计时的第十四天。
老师特意给何未棠批了假，让她有时间和家人道别。
何未棠直接去了大哥房间。
何家虽然是军人世家，但何雁铭选择了经商，以前大哥什么好东西都是最先送给她。
她没什么能报答大哥的，只能在离开之前帮大哥打扫一次房间。
可做清扫时，何未棠却从床底扫出一本灰色的笔记本。
在看清上面何雁铭的字迹时，她瞳孔骤缩。
【1961年10月20日，小妹出生了，我其实很不高兴，因为她会分走爸妈对我的爱。】
【1961年10月21日，我把小妹和隔壁床的小姑娘互换了……】
【1977年4月6日，小妹发烧了，下意识在喊靳时晏的名字……凭什么？她怎么能念别的男人的名字……】
笔记本从手心滑落在地，何未棠从没想过，造成她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最疼她爱她的大哥……
何未棠极力平复着心绪，刚把笔记本放回去出门，就撞见靳时晏一身军装站在楼梯口。
靳时晏眉心一皱：“你怎么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何未棠吓了一跳，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我来给大哥打扫房间。”
何雁铭日记里的内容，她不想、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何家有佣人。”靳时晏上前拿走何未棠手里的扫把：“你已经不是雁铭的妹妹了，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语气、眉眼、表情仿佛都在说在乎她。
可何未棠却感受不到一丝爱意，她苦涩反问：“那你和娇娇呢？保持距离了吗？”
明明他曾许诺过，就算何家所有人都爱何娇，他也会只爱她一个人……
靳时晏眸色微闪，而后放软了语气哄她：“等你在全军面前做完检讨，我们就要订婚了，你别总是疑神疑鬼。”
“而且我对娇娇好，是为了替你赎罪。”
替她？
何未棠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甚至就连出生被换……
想到何雁铭日记里的内容，她心里一团乱麻，也怕和靳时晏再争执下去，失言。
她错身想走，靳时晏抬手拦住她，将手中丝绸包装的礼盒递过去：“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何未棠垂眸看着那份礼物，心念微动还没接过。
门口突然传来何娇的声音：“王妈，中午我想吃法餐！”
下一秒，靳时晏的礼物就收了回去，就连他的眼神也挪到了上楼来的何娇身上，再也没离开过半分。
“时晏哥！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
何娇兴高采烈地拉着靳时晏进了房间。
何未棠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关的卧室门，落寞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可何娇的卧室就在隔壁，听着影影绰绰传来的嘤咛，即使知道他们不会真的做什么，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过了很久，外面传来开门关门声。
何未棠匆匆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靳时晏站在何娇门口，正系着风纪扣。
军绿色的衬衫下，隐约可见一抹暧昧的红痕。
第3章
靳时晏看到何未棠，眼中闪过一瞬错愕。
他眼里罕见慌乱，生硬地解释：“未棠，你别误会，我去娇娇房间，只是跟她说外教的事，外教毕竟更专业，教娇娇会更加上心。”
何未棠从小就展现了非凡的英语天赋，恢复高考那年，她凭着满分成绩拿到了第一个公派留学生的资格。
也是那一年开始，她开始教何娇英语，一直到何娇追上学习进度，参加今年的高考。
现在……靳时晏和大哥总会想方设法给何娇最好的。
在他们心里，她已经不配再教何娇了吧。
何未棠挤出一抹轻松的笑：“你们做决定就好，我都支持。”
只是视线略过靳时晏的衬衫领时，心脏还是一刺。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清楚：“你们……”
还没问完，靳时晏锋利的眉眼低垂着，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
何未棠心脏一缩，下意识反问他：“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自从何娇回到何家的这六年来，她已经想尽了办法弥补。
何家所有人都能怀疑她对何娇不好，只有靳时晏不行！
靳时晏幽深的目光，看着她的眸光里满是犹疑：“那如果何家要你让出和我的婚约，你会同意吗？”
何未棠怔住，密密麻麻的苦意漫上来：“那你呢，你希望我让吗？”
这个问题，从一岁到十八岁，靳时晏都有标准答案。
他曾说过无数次，要娶的人只会是何未棠，只能是何未棠，只爱何未棠。
但现在，他迟疑了。
他任由沉默蔓延，直到看见何未棠泛红的眼眶时，才干巴巴补了一句：“别想那么多，等你做完检讨，我们30号就要订婚了。”
靳时晏丢下这句话，逃也似的走了。
何未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一样喘不过气，她干脆出门回了军区实验室，一直到晚上才回。
结果刚缓和心情回来，就看见见客厅内灯火通明。
何父何母正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面露愁色。
何雁铭和靳时晏靠坐在两侧沙发椅，没有说话，吊顶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平添几分冷色。
除了何娇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在。
何未棠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何母的声音骤然传来：“正好她来了，不如我们问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何母撇了眼何未棠，没什么好脸色：“何未棠，按照当初靳何两家定下的婚约，时晏的未婚妻本应该是娇娇。”
听到这，何未棠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是心口堵了团棉花，没有汹涌的难过，只有一点一点窒息的难受。
妈妈曾经那么爱她，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全部给她。
可何娇回来后，妈妈的爱一瞬间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何母见她不说话，脸色更加难看：“你已经抢走我女儿二十三年优渥的生活，难道现在连她的未婚夫也要抢？”
何雁铭神情复杂地看了何未棠一眼：“未棠，做人不能贪心，只要你把靳时晏让给娇娇，你的其他要求，何家都会尽力满足。”
何未棠承受着何家众人的施压，只望向了一个人，她从小到大一直爱着的男人。
这六年来，靳时晏的游离，摇摆，越来越偏向何娇的心，她都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的痛不欲生，到现在的已经习惯。
原本和靳时晏分手的事情，她想要留到最后。
但可能他们缘分已经尽了，或许现在，就是提分手的最好机会。
不等靳时晏开口，何未棠垂眸掩住发酸的眼眶，将腕上代表订婚信物的佛珠取下，递给他。
“靳时晏，谢谢你以前的照顾。”
“我坦然接受你成为娇娇的丈夫，成为……我的妹夫。”
第4章
靳时晏脸色骤沉，锋利的眉宇紧皱着风雨欲来。
他没说话、也没有去接那串佛珠，就定定地看着何未棠，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
对上他的视线，何未棠心脏痛到像被人生生挖空一块。
可那又怎么样。
不管她是不是何家亲生的女儿。
她和靳时晏，都因为靳时晏的摇摆，没办法再走下去了。
在靳时晏开始在她和何娇之间做选择的时候。
她就决定要丢下靳时晏，去研究院追求梦想了。
何家的人也都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何未棠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只有何母快速反应过来，冲上前从何未棠掌心抢走佛珠：“这是你自己同意的，咱们何家向来重诺，从不反悔。”
佛珠脱离掌心的时候，何未棠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她低下头避开靳时晏的视线，迈步回了房。
一进门，何未棠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眼泪直接涌了出来，泣不成声。
哪怕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她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她甚至不敢去想，刚刚在逼她退婚这件事里，靳时晏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正难受着，门突然开了。
靳时晏冷着脸走进来，一把攥住何未棠的手腕：“为什么要同意把我让给娇娇，你忘了我们曾约定过什么吗？”
他们曾经约定过。
要一直追求梦想为人民服务。
要一直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白头到老。
可先和何娇暧昧不清的人，不是他靳时晏吗？
“那你呢，答应我的又都做到了吗？”
在她动摇退还婚约的时候，靳时晏曾紧紧抱着她，在她额间落下轻吻，眸中爱意坚定。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想娶的人也只有你，和谁是真正的何家千金无关。”
为了靳时晏的这一句承诺，哪怕会面对唾骂和嫌恶，何未棠也愿意争取一回。
可渐渐地，靳时晏的目光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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