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无半点血色,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自己喝。”
颤抖着手端起药碗,她又看向萧偃时。
通红的眼倒映出男人冰冷的脸,她只说了最后一句话:“殿下,臣妾从未做过背叛之事,这个孩子真的是您的亲生骨肉。”
语落,她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冰凉药液滑入喉中,透着血腥气,凉透了肺腑。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宝宝,一个人莫要怕,黄泉路上,等等娘亲,娘亲很快就会来陪你……
萧偃时冷冷看她饮尽,攥紧手便转身离去。
腹中很快传来绞痛,温热液体从身下淌出。
沈清欢疼了一天一夜,泪水与血水不知流了多少,整个人仿佛死了一遍。
这日后,萧偃时再没来见过她。
而每每入睡,梦中常常会听到一个声音响在沈清欢耳边:“娘亲,我好痛……为什么不要我……”
沈清欢想了很久,为孩子做了一个小枕头,准备放到庙里去祈福。
这日,她正要出宫,却有人来报。
“太子妃,沈小将军求见。”
第9章
沈清欢一愣,这是她出嫁以来,第一次有人来东宫找她。
“快请他过来……不,带我去找他吧。”
沈清欢临时改了口,她不想在这东宫里与沈昭礼交谈,这里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见到沈昭礼,看少年稚气未脱却故作老成的模样,沈清欢目光一柔。
马车上,沈昭礼开口道。
“边关告急,七日后我便要出征,我想再受一次姐姐指点。”
沈清欢这才见他身后有一柄长枪,枪尖上的红色枪缨与母亲曾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眼眶一热,哽咽着点头:“好。”
马车路线一转,去了演武场。
红缨扬,长枪似游龙破乾坤。
沈清欢中了毒之后,武功尽失,却还记得每一步动作,只是再无法有任何威力了。
她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喜欢舞刀弄枪,可等到失去了,她才发现对她而言,那早已是融入骨血的东西了。
想着,沈清欢心口猛然刺痛了一下。
“姐姐小心!”
下一瞬,沈昭礼焦急惊呼。
沈清欢猛然抬眸,就见一支羽箭直逼她的心口!
她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沈昭礼用枪尖挑飞了箭,伸手拉住差点跌倒的沈清欢。
不经意探到沈清欢的脉象,他猛然一顿,诧异道:“姐姐怎的毫无内力?”
“我……”沈清欢不知从何作答。2
来不及多说,周围骤然出现了七八个蒙面人,就朝二人袭来。
沈昭礼长枪一扬,挡在沈清欢身前,果断道。
“姐姐,你先逃,我来断后!”
沈清欢担忧地看他一眼:“昭礼!我会尽快找援兵来!你定要保护好自己!”
在沈昭礼的掩护下,沈清欢顺利逃脱。
当她带着御林军赶回去时,唯有沈昭礼站在那里,一袭白袍已成红衣。
“昭礼、昭礼!”沈清欢双目通红地冲上前去,接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哐当——”
那柄笔直挺立的长枪这才掉落在地。
沈清欢的泪水倏然滑落,她紧紧抱住少年,摇摇晃晃将他抱起:“昭礼……姐姐、姐姐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东宫。
沈清欢焦急的站在门外,等待太医出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清欢一转身。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沈清欢的脸上。
是沈母!
沈母赤红的目中淬满恨意,抓着沈清欢的衣襟,凄声呐喊:“我张禾英英明一生,做过最错的事,就是生出你这么个覆宗绝嗣的孽种!”
沈清欢惨白的面上,红肿的巴掌印如血一般。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母被一旁的宫婢拉开,仍痛恨的看着沈清欢,如同看着最愤恨的仇人,厉声大喊:“你给我滚!滚啊!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沈清欢身子狠狠一震,心口似被一把利刃搅得粉碎!
垂着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出东宫。
已然变了天,寒风刺骨,乌云沉沉。
沈清欢脚步踉跄,朝宫外走去。
宫门前,遇见了萧偃时。
沈清欢甚至忘了行礼,就这么看着他,喊了一句:“……殿下。”
萧偃时已经听闻沈昭礼重伤一事,嗤笑一声。
这个女人大抵是嫉恨沈昭礼替了她的身份,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他心中如此想着,看着沈清欢的脸,却烦闷至极。
萧偃时别过头,漠然道。
“沈老将军马革裹尸而还,留下遗言:沈氏子孙当个个挺身而斗,为家国死,为百姓亡,方得无愧于祖宗!无愧于本心!”
“沈家儿郎该在战场上殒身,而非在功名逐利中苟活。”
沈清欢不知他为何要提这件事,茫然看着他。
萧偃时露出一抹凉薄笑意,在她耳边讥讽道。
“沈清欢,你也配姓沈?”
第10章
萧偃时的声音并不重,却如那轰隆雷鸣,狠狠击溃沈清欢残破的心。
萧偃时进了东宫,只剩沈清欢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此时,乌云终于堆积到了极致,大雨一瞬间倾盆而下。
半晌,沈清欢才迈开沉重的腿往前走。
她走了很久才走到演武场。
咸腥的雨水夹杂着血的气味,那柄红缨枪还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那一瞬间,许多声音在沈清欢耳畔响起。
少年的眼神澄澈而坚定:“姐姐,我过几日就要随军出征了……”
沈母眸光憎恨:“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苏芷兰厌恶至极:“快滚!不要脏了我的眼!”
萧偃时神色讥讽:“沈家儿郎该在战场上殒身……”
沈清欢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弯下腰去,捡起那刻着“沈”字的红缨枪。
她紧紧抓住枪杆,指节用力到泛白,瘦削至极的骨头似要钻破皮肉。
——那这一次,沈家就由她来出征。
傍晚,下街药铺。
老大夫见到浑身湿透的沈清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要去为她拿抑毒的药。
沈清欢却说:“不用了。”
老大夫不解地看向她,沈清欢继续说:“大夫,我记得你有一味药,可让人暂且恢复武功。”
老大夫霎时脸色一变:“不可!这药的代价便是你的命!你若服了它只怕连半年都撑不下去!”
沈清欢惨白一张脸上,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我本就活不了几日了,不是吗?”
老大夫一瞬无言!
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把药给了她。
沈清欢毫不犹豫地吃下,随即惨叫一声倒地!
丹田之处滚烫无比,偏又浑身冰凉,似陷入了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