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实操课上,两人是固定搭档,每每有比赛,一定是第一。
而每次完成时,贺砚庭脸上都会如冰雪消融一般,朝她露出笑容来。
但这次,别说笑了,除了必要的交流,贺砚庭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清查无误,可以出去了。”
随着护士长的声音响起,贺砚庭率先转身走出去。
陈清雾跟在他身后,视线黏在男人穿着手术衣的蓝色背影上很久,才出声。
“谢谢。”
贺砚庭头也没回:“不必,也不是为了你。”
陈清雾脚步一滞,手术成功的喜悦霎时退的一干二净。
她其实很想问贺砚庭:“有必要这样吗?”
但终究还是沉默。
直到张笑笑从身后拍了拍她:“主任找你了吗?听说临南发生了重大洪涝灾害,医院需要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你去吗?”
陈清雾脑中闪过贺砚庭冷漠的眼睛,点头:“去。”
也许看不到贺砚庭,她才能静下心来,做出个决定。
医疗队明天才出发。
出发之前,陈清雾回家看了眼父亲。
得知她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事,宋父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
饭桌上,宋父看着明显不开心的陈清雾,犹豫开口:“心心,我听人说姓林的那小子回来了,还在你们医院?”
“你们两个……”
陈清雾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好一会儿才掩饰地挤出个笑容:“都过去了,现在就是同事。”
她咽了咽发苦的喉咙,岔开话题:“明天我就走了,您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父见她不愿谈,也顺着她的话应了声说起别的。
这天,陈清雾在父亲家里待了很久才走。
……
时间一晃而过,出发这天是个阴天。
陈清雾带着行李来到集合地,就见救援队的大巴早已经等在医院前坪。
她快步走上去,寻找着空位。
一抬头,身体瞬间僵住。
那个坐在后排靠窗的男人,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贺砚庭!
第6章
陈清雾来得晚,除了贺砚庭身旁,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
她站在过道上犹豫,直到司机催促:“快坐下系好安全带,要发车了!”
陈清雾只能选择在他身旁坐下。
贺砚庭靠着窗户闭眼假寐,对她的到来仿若未觉。
大巴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陈清雾整个人紧绷着,手臂也保持着放在身前,尽量避免碰到贺砚庭。
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
他睡颜柔和,不似醒来时那么冷峻。
陈清雾怔怔望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他们唯一一次旅行时。
那时候,贺砚庭整趟旅程都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他们去了邻市的海边,有一群海鸥见证过他们相拥。
他们穿过街头巷尾,像是蜜月夫妻一样牵手,拥吻……
“陈清雾。”
贺砚庭冷凝的声音乍响。
陈清雾猛地回神,就对上他墨色的黑瞳,里面一片冰冷。
“下车。”
犹如一场大梦初醒。
陈清雾忍着心头胀痛,仓皇垂眸,起身恍恍惚惚地下了车。
连日暴雨,洪水引起了大塌方,入村的路被阻断,车过不去。
陈清雾穿着透明雨衣,跟在来接应的搜救队朝着村里走。
雨到现在也没停,满地泥泞。
她抱着物资走得艰难,突然脚底一滑——
她条件反射般想去抓前方的人。
下一秒,贺砚庭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侧身避开!
陈清雾抓了个空,眼看着要摔倒时,被人一把扶住。
带路的搜救队长沈言澈关切问:“宋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陈清雾摇了摇头,视线不由得飘到贺砚庭身上。
他竟也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想到他刚刚的躲闪,陈清雾眼眶又酸又胀,直接低下了头。
耳边,却响起贺砚庭的漠然声线:“别拖累大家,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陈清雾。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陈清雾身上。
她抱着物资包的手攥紧,指骨都泛起青白。
但最后,只是迈开步子越过贺砚庭,闷头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四十分钟后,医疗队终于到达灾民临时安置点。
没时间休息,贺砚庭作为医疗队长开始安排工作。
这时,一个抢险队员急匆匆跑来:“村里有一户人家建在地势低洼的地方,难以转移,现在有人突发高热,已经吃了退烧药,但没好转,需要紧急救助。”
“你们看哪两位医生跟我走一趟?”
“我跟你去。”
陈清雾没有一点犹豫,拎起药箱就要走。
却被同事拉住:“雨太大了,又都是悬崖小路,现在去太危险了。”
一时间,医生们的意见分为两派。
以陈清雾为首的,认为救治时机不能耽误,应该立刻出发。
另一派认为水流湍急,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医护人员的命也是命,可以等雨小一些再去。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林主任认为呢?”
见贺砚庭一直没表态,陈清雾直接发问。
他看了她一眼,做下决定:“优先保证医生安全。”
“那病人怎么办?”
陈清雾不敢相信这是贺砚庭做的决定。
贺砚庭没回答,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清雾在雨中拉住了贺砚庭的衣角:“贺砚庭,你忘记当初宣誓时的话了吗?”
“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顾念!你现在在干什么?”
贺砚庭只扫了眼她的手:“放开。”
陈清雾死死的攥着,神情执拗。
贺砚庭抬手就要将她手掰开。
拉扯间,一个银亮的东西从他的衣领间滑了出来!
看清的那一刻,陈清雾整个人都僵住了。
银链上的戒指……不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一枚吗?
“你……”
陈清雾浑身气焰霎时熄灭,张了张嘴想问贺砚庭为什么还留着。
谁知下一秒,贺砚庭竟直接将戒指扯了下来,扔进了洪水里!
第7章
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
陈清雾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抓。
贺砚庭死死拉住她:“你疯了,这洪水足足有三米深,你想去送死吗?”
陈清雾只能看着小小的银点瞬间被浑浊的洪水吞噬。
她回头看着贺砚庭,忽然就觉得,这雨淋在身上真是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要留着?为什么……要丢掉?”陈清雾嗓子里泛着血腥气。
贺砚庭沉默了瞬,第一次给了回答。
“留着,是因为忘了。”
“丢掉是因为……没意义。”
扔下这两句话,他便松手离开。
陈清雾一个人站在雨中很久,贺砚庭的两句回答如魔咒一般不断在耳边重复,来来回回。
眼泪也涌了出来。
直到阴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条裂缝。
“轰隆隆!”雷声响起。
陈清雾浑身一颤,也想起了之前和贺砚庭争执的原因!
她瞬间起身,想找搜救队员给自己带路。
目之所及,她只认识沈言澈。
后者听她说完,神情严肃:“宋医生,这一趟风险很大,你确定要去?”
陈清雾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沈言澈没有再多说。
……
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皮划艇上,身侧的洪水卷起底层的泥沙,一片浑黄。
救援点和居民楼的距离其实不远,但水流太急,硬是用了半个小时才抵达。
一楼已经完全被淹没,灾民都被安置在二楼。
陈清雾在沈言澈的帮助下,从窗户爬进去,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给病人诊治。
是贺砚庭。
原来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陈清雾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贺砚庭察觉到什么,朝二人看过来,但只一瞬,又转了回去。
经过他的处置,病人的烧已经退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反复。
陈清雾默默上前帮忙。
可她刚一蹲下伸手,贺砚庭就立马撤手退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陈清雾拿着针管的手僵滞了很久,才继续。
窗外洪水肆虐滔天,屋子里却诡异的很安静。
陈清雾给最后一个人分完预防药,转头,就看到贺砚庭独自站在阳台边。
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犹豫了瞬,还是走了过去:“明明决定来救人,为什么不说清楚?”
贺砚庭语气疏离:“没必要。”
忘了。
没意义。
没必要。
陈清雾想着他给出的每句回答,强压情绪下声音都泛哑:“可你这样,大家都会误会……”
“误会?”贺砚庭突然打断,墨色眸子里满是冷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
陈清雾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他在说他们当年的事。
可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陈清雾开口想说什么,却先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潮冲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土黄的洪水冲垮了临时搭建的防洪堤坝,直直朝二楼冲过来。
一瞬间,害怕,惊喊声充斥着小屋。
贺砚庭迅速反应,冲过去紧紧护住病人和小孩儿。
洪水拍打下,他半边身子都撞上了水泥墙,疼到麻木。
吃痛间,只听到沈言澈的急声:“宋医生呢!你们谁看到宋医生了?!”
贺砚庭瞳孔微颤,回头看时,阳台边陈清雾的身影,竟消失不见!
第8章
陈清雾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