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因为要见那个再次相见，只能阴阳相隔的帝王，也是她心知，入宫后，她会看到萧栩宸。
黎宁州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下意识揽住她肩膀：“二姐，别怕，一切有我在。”
黎溶月闭上眼，她突然意识到，宁州早已在不知道何时，长成了可以让她依靠的一颗参天大树。
黎宁州却突然问道：“二姐，皇伯父驾崩，摄政王会不会继位？若是他真成了天子，咱们岂非要受制于人？”
黎溶月身体僵硬一瞬，随即开口：“宁州，我们如今是回了将军府，可仅仅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家，而并非回归承袭皇权赐予我们的任何，不必忧心。”
黎宁州重重点头。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黎溶月下车，将手中令牌递过去。
铁质的四方令上，刻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朱雀。
宫门口的守卫怔愣许久，才拱手行礼：“姑娘，如今国丧时期，还请容我通禀。”
黎溶月轻轻点头。
一刻钟后，黎溶月正背对着宫门，看着那颗抽了春芽的大树，却听身后传来一个遏制不住的颤抖的声音。
萧栩宸看着眼前那道背影，只觉得恍如梦中。
这一瞬间，仿佛一切在他眼前放缓，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的脸。
熟悉是这个人早已刻入他的骨血，陌生是因为这两年日日夜夜的思念，导致此时看到真人出现在面前时，几乎不敢相认。
萧栩宸想上前，又怕此刻是自己思念成疾而出来的幻想。
直到，那双澄澈的黑眸朝他望了过来，再狠狠一震。
黎溶月是真的不敢相信。
在她记忆里，萧栩宸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摄政王，算上她在远离金陵养病的时光，也不过才两年半。
而眼前人，青丝中夹杂白发，一张脸上满是沧桑之色，竟有少年白头，垂垂老矣之像！
她心神一晃之后，便是极度的平静，恍惚隔开两人之间的曾经与分离，从不存在。
她缓缓行礼：“见过摄政王殿下。”
她眼里无悲无喜，也无爱无恨，正应了曾经她那句，日后再见，只论君臣，再无其他！
萧栩宸的心脏像被一柄小锤子轻轻敲击，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一股难言的巨大的喜悦，又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以至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来回冲撞，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萧栩宸才缓缓开口：“你们……可是要入宫为皇兄守灵？”
“自然，还请摄政王行个方便。”
萧栩宸上前一步，急声道：“窈灼，我……”
只是下一刻，眼前女子悄然后撤，眉眼间满是淡然：“摄政王殿下，还望自重。”
萧栩宸的手顿在半空，寒风越过他手掌，带起一片冷意。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几乎不敢去看黎溶月那般冷冽的眼。
萧栩宸转过身去：“你们跟我来。”
无人看见，暗夜中，他嘴角溢出的血色。
第36章
当黎溶月踏入长寿殿时，入目的便是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她跟着萧栩宸越过层层朝臣，走到了棺椁前。
萧栩宸声音低哑：“皇兄，黎家姐弟平安归来看你了。”
黎溶月看见棺椁内脸色安详如初的帝王时，鼻尖不由一酸，泪滚滚而落。
“皇伯父……”
她站在棺前，泣不成声，跪满了人的殿内，瞬间弥漫着一股沉寂的气氛。
此时，黎溶月感觉到裙边落下了一点重量，她垂眸看去。
却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九皇子萧景辞正拉着她的衣摆。
“我记得你，你是王叔未过门的妻子。”
萧栩宸一怔，他看着九皇子，久久不言。
或许唯有在九皇子这样的稚子心里，才会停留在黎溶月还是他未过门王妃的记忆。
他不知道有些事已经随着时间的更改发生了变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覆水难收。
九皇子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巴掌的玉笛：“窈灼王妃，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黎溶月才从九皇子那句话中回过神来，她蹲下身，轻声道：“九皇子殿下，臣女记得，可我如今，并非摄政王殿下的王妃，而是将军府的二姑娘，日后，你莫要叫错了。”
萧栩宸看着那道蹲下的身影，眼睫狂颤，他轻声道：“他不是皇子殿下，而是明日即将登基的陛下。”
黎溶月心尖一颤，不由回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墨眸如晦，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再无其他。
黎溶月扭过头来：“是臣女唐突了。”
萧栩宸没再说话，而是俯身抱起九皇子，声音温和：“景辞，从此刻起，你要自称为朕，王叔会让你成为如你父皇一般优秀的帝王。”
九皇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似是不懂，可片刻后，他双手环住萧栩宸的脖颈，定声道：“王叔，我会的。”
从长寿殿出来，已是夜半三更。
黎溶月看着一直朝自己笑的苏公公，低低道：“事隔经年，苏公公可安好？”
苏公公‘诶唷’一声，笑道：“有二姑娘记挂着，奴才一切都好。”
黎溶月点点头，正要带着黎宁州出宫，却听身后有脚步声渐近，她没回头，却也知道那是谁。
萧栩宸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如当初的背影，心尖如同被什么攥住。
他上前两步，艰涩开口：“窈灼，我们谈谈，好吗？”
黎溶月的话音带着初春的冷意，散落风中。
“摄政王殿下，如今臣女与您，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萧栩宸浑身一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黎溶月一步步踏下阶梯，朝着宫门处远去。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离去的方向，哪怕人影不见，他也未曾收回。
一旁的苏公公叹息一声，不由开口道：“摄政王殿下，回吧。”
倏然，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却瞅见萧栩宸眼底的泪意，心惊之余又觉得遗憾。
人生大梦方觉醒，世事终究一场空。
如今，摄政王殿下与黎家二姑娘之间，隔着的，不止时间，还有家仇，以黎二姑娘那性子，两人再难和好如初了。
次日，新帝登基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