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桓崇郁结了婚,她就从知青点搬了出来,跟村子里的人也熟络了些。
河边。
带着头巾的女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边聊天边挥着棒槌洗衣服。
见乌雪昭来了,所有人的视线立刻投了过去,高声调侃。
“呦,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营长夫人居然出来干活了!”
“可不是,咱们就没她不干活没工分也有饭吃的好命!”
“自家男人在外头保家卫国,她倒好,跟别的男人鬼混,呸!也不嫌丢人!”
一句句嘲讽刺的乌雪昭脸色发白,但她没法辩驳,上辈子,她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她只好装作没听见,闷头洗衣服。
众人有些诧异。
换做以前,这心高气傲的沪南知青就算不骂人,也会甩来几个鄙夷的眼神,今天怎么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虽然已经秋末,河水还不太凉。
乌雪昭正洗着最后一件衣服,这时,穿着老青色棉麻衣,梳着油亮麻花辫的唐婉艳挎着盆走了过来。
“嫂子,你也来了啊?”
女人蹲了下身,一双丹凤眼含着似有若无的轻视和嫉妒。
乌雪昭蹙眉,唐婉艳是吴秀芳妹妹抱养的孩子,一直都喜欢桓崇郁。
而且上辈子她和曹明华走到一起,唐婉艳怂恿的功劳可不小。
她没搭理。
但唐婉艳却厚脸皮凑了上来,抬手就拿起盆里的军装:“志刚哥说你是城里知青,身娇肉贵的做不了什么粗活,还是我来吧。”
乌雪昭脸色瞬间难看,抬手抢回衣服。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在这儿都一样,况且你还没出嫁,帮我男人洗衣裳不合适。”
唐婉艳被呛的一僵。
见乌雪昭收拾东西准备走,她立刻压低声音:“昨晚你不是跟曹明华约好了去小树林,怎么突然跑了?”
乌雪昭皱起的眉又拧紧了些许,没有理会。
唐婉艳立刻恼了,按住她的盆沿:“乌雪昭,你什么意思?”
乌雪昭目光一凛:“你有关心我跟谁去小树林的心思,倒不如好好学学算账,免得年终结算时又少算别人工分。”
唐婉艳的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去年她帮生产队算账,结果出了错,知青们少了整整三百多工分,钱少了不算,饭票菜票都被扣了,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桓崇郁出面摆平了。
也因为这事儿,她被知青们骂了一年。
眼看乌雪昭起身要走,唐婉艳正要开口,却瞥见一抹军绿色朝这来。
乌雪昭挎着盆子准备回家,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有人叫喊:“有人掉河里了!快来救人啊!”
转过身,竟看见唐婉艳在水里扑腾!
没等她反应,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桓崇郁跳了下去,把人给救上岸来。
想起他的腿伤,乌雪昭心瞬间提了起来,慌忙放下盆子想上去帮忙。
不想桓崇郁躲过她的手,拧眉看着被冻得全身发抖的唐婉艳:“好端端的,怎么掉下去了?”
乌雪昭还没来得及失落,便见唐婉艳含着泪,当着所有人的面控诉——
“嫂子,就算你不乐意我说你昨晚跟曹明华钻小树林的事儿,也不能把我推下水啊!”
第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乌雪昭只觉周围人的目光锋利了许多,但远敌不过桓崇郁骤冷的眼神。
她沉声驳斥:“你胡说什?我根本没碰你!”
唐婉艳立刻哭了,抓住桓崇郁的胳膊哭诉:“志刚哥,我劝她为你着想,不要跟曹明华那个流氓不清不楚,谁知道她恼羞成怒,不仅骂我多管闲事,还把我推了下去……”
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乌雪昭气的面红耳赤,更悔自己上辈子识人不清,被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利用。
望向桓崇郁,只见他黑着脸,把唐婉艳扶起来:“我送你回去。”
“志刚哥,乌雪昭她……”
“行了!”
男人一句满含气势的低斥,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发憷。
唐婉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也丢了桓崇郁的脸,忙收了声。
乌雪昭僵着,想再解释几句,却看着桓崇郁带着唐婉艳擦肩而过,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无力像无数蚂蚁一寸寸啃噬着心,痛的她唇舌相颤。
可再想起上辈子的自己的过错,痛楚慢慢被压下。
她之前做错了事,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叫桓崇郁相信自己。
以后她好好改正,相信他会慢慢相信她的。
几番深呼吸,乌雪昭才咽下压抑的情绪,收拾衣服回家。
一进家门,便见吴秀芳正晾着挖来的野菜。
“妈。”她轻轻叫了声。
吴秀芳睨来一眼:“又是做早饭又是洗衣服,装的这么勤快,你不会又闹幺蛾子了吧?”
带刺的话让乌雪昭一噎,却也没计较。
婆婆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话再难听,平时吃穿从不少她的。
再想起上辈子自己的错误,她软下语气:“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每天都会把工分挣满,让您少操些心。”
吴秀芳拎着竹篮,回头见鬼似的看向乌雪昭。
这还是她看不起乡下人,平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儿媳妇吗?
居然主动道歉?!
乌雪昭晾着衣服,余光却看着身边的吴秀芳。
只见对方不自在地啧了一声,别扭地挥挥手:“你要真想好好过日子,就趁早跟志刚生给我生个大孙子!”
“从结婚到现在,志刚休假回来都睡厨房,你们一直分房睡像什么样子!”
闻言,乌雪昭面颊一热,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言的无奈。
她能嫁给桓崇郁,是因为吴秀芳主动来帮他提亲。
上辈子她想着嫁给桓崇郁就能少受些农活的苦,而且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上了他,所以欣然接受。
可婚后,桓崇郁始终都冷冰冰的,也没有半点要碰她的意思……
见乌雪昭不说话,吴秀芳以为她不乐意,当即拉下脸:“我明早要是还看见你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就别想再做我儿媳妇!”
说完,提着竹篮进了屋。
乌雪昭站在原地,心绪复杂。
天渐黑。
远处时不时传来狗吠。
乌雪昭拿着下午去公社卫生院拿的药酒,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踏进厨房。
恰好见床上的桓崇郁卷起裤腿,结实的小腿肌肉线条硬朗,但腿肚子上一掌长的伤疤很是狰狞。
她记得,那是他去年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人留下的。
乌雪昭目露心疼,上前蹲下就要帮他擦药:“这是我下午去卫生院拿的药,我帮你……”
“不用。”
桓崇郁冷然回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药膏贴,撕下后贴在受伤的膝盖上。
面对男人一次次的拒绝,乌雪昭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
乌雪昭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桓崇郁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吴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乌雪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