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失声道:“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颜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虞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颜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虞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池晚絮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颜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虞靖摇头自语,看向祁君昶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祁君昶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池晚絮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池晚絮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祁君昶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祁君昶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池晚絮,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苏清荷出现?”
第14章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池晚絮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祁君昶一见倾心。
五年前,池晚絮听闻祁君昶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祁君昶,因为军情紧急可祁君昶又一直不醒,池晚絮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祁君昶。
虞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颜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颜死了,你如愿了?”虞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梁淳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祁君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虞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虞英慎言!”
祁君昶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梁淳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8
若他是虞靖,只怕会当场宰了祁君昶这混蛋。
虞英抹了把脸,哭着道:“虞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虞家人的骨血里,再说池晚絮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虞靖就算再恨祁君昶,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虞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颜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祁君昶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虞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梁淳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祁君昶在刚看见池晚絮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祁君昶漠然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池晚絮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音:“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梁淳等人奔进去,只见祁君昶跪在池晚絮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颜,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祁君昶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颜,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祁君昶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15章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祁君昶一愣,抬眸看去,只见虞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颜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池晚絮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颜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祁君昶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池晚絮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虞靖被祁君昶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祁君昶做这一步,虞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梁淳。
梁淳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祁君昶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祁君昶走到池晚絮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
千年淳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祁君昶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祁君昶的虞英在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似乎要将人湮灭的绝望孤寂。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后,祁君昶生生烧了好几日,各种名贵惊人的珍惜药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梁淳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数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祁君昶挺不过来时,祁君昶却在池晚絮出殡那日奇迹般睁开眼。
池晚絮下葬这天,盛京城飘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却依旧是站满了神情悲痛的人。
唢呐声声悲凉,大把雪白的冥纸落了满城。
祁君昶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队伍,脸上无悲无喜。
谁都有资格为池晚絮送葬,唯独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没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夜已深,他终于转身时,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回到永安王府,一袭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苏清荷凄切道:“王爷!”
她依然入了府,却不是侧妃,而是贱妾的身份。
祁君昶看着苏清荷那张脸,漠然的神情露出一丝残忍。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想让你为王妃殉葬……”
苏清荷神色惊惶恐惧,几乎站立不稳。
祁君昶又继续道:“可你骗了本王这么久,又偷了王妃这么多东西,这样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祁君昶以往的情谊,苏清荷强撑着想要再辩驳一番:“王爷,我……”
祁君昶淡淡打断:“王妃受过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偿还,才配得上你这般精心谋划。”
面前的人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祁君昶却看也不看,对着卢风道:“交给你了!”
说完他疲惫至极似的离开。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宫,一个烛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内。
几个身披僧袍,法相庄严的僧人口中传出悠远的声音。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
内殿床榻上,一个长相与池晚絮一模一样的人倏地睁开双眼。
身旁站立的几个婢女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