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随后说：“医生给妈用了一个什么机器，算、算是保住了性命，但要不要换人工心脏，他们说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藏月，你快回来吧，我一个人撑不住啊！”
徐淑娴屏住呼吸：“我现在就在申城，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直接就要冲入雨幕中。
但手臂被人抓住，强行拽了回来，又是温耀衡！
她怒喝：“放开！你有病吧温耀衡，你到底要抓我干什么！”
温耀衡眉目冷峭地盯着她：“是你没事吧，你准备从这里跑到中心医院？八公里，你准备跑多久？”
他拽了她就往他车的方向走。
他听到她在电话里问楼母怎么样，又看到她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子，猜也猜得到，是楼母出事了。
温耀衡将徐淑娴丢上车，自己也坐进后座，对司机说：“去中心医院。”
徐淑娴紧接了一句：“快点！”
司机马上回了“是”，一脚踩下油门。
雨水不断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唰唰去，只余下一道水痕，徐淑娴紧紧盯着前方，心跳砰砰砰——
车子一到医院门口，徐淑娴就直接下车，大雨里，她的身影纤弱又渺小。
何清撑了一把雨伞到车门边，温耀衡却没有下车，只是静默地坐着。
仿佛是笃定，徐淑娴很快又会出来。
他点了一支烟。
第240章
楼母的手术已经做完，人在ICU，徐淑娴直奔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
ICU家属进不去，大姐和大姐夫也只能在外面的椅子干坐着，徐淑娴一眼看到他们，跑了过去：“阿姐！”
大姐已经哭成了泪人，看到她就扑上来，捶打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徐淑娴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喉咙微哽：“森*晚*整*理我不是故意的……妈到底怎么样了？”
大姐却只一味地哭，哭得徐淑娴也有些呼吸困难，她昨晚因为担心楼父，本就没睡好，现在后脑勺是一阵一阵地疼。
大姐夫也安慰不了妻子，带着徐淑娴去了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徐淑娴看到，妈妈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几台紧密仪器在她的病床边工作着，她戴着氧气面罩，面罩上有一层薄薄的雾，那就是她还活着的微弱证明。
“……”
徐淑娴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前天给妈妈打电话，她还好好的，还说爸爸快出狱了，等他出来，要是妈妈的状况良好，她们就请假一天，离开医院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她们甚至还聊了要做什么菜，菜去哪里买，要让谁下厨，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便了样？
楼母之前几次病情恶化，徐淑娴都不知道，在她的视角里，楼母就是突然之间，从能给她织围巾织手套，变成现在这副，要靠机器维持生命，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样子。
冲击力太大了，她眼前甚至黑了一刹。
大姐夫叹气道：“医生说，妈现在的情况，就是卡在生与死中间，后续要怎么办，我们要自己做决定……如果不治了，就签字，他们关掉这个机器，妈马上就走了，没有痛苦。”
“……”
徐淑娴受不了，她手掌撑在门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脸色煞白煞白。
爸爸出事，她还可以冷静地想办法，毕竟最差的结果就是多坐一段时间牢，人还在的。
但妈妈出事……她出事就是永远离开她。
她不行，不能接受，不能不治。
大姐夫又说：“藏月，妈其实一直跟你姐说，就算她不行了也不要告诉你，她不想再拖累你了，所以她前几次不舒服，才都没有告诉你。”
徐淑娴睁开眼，她的脸色很白，就衬得眼睛极黑，如同极夜那般：“……我去找陈主任。”
她离开ICU的门口，到家属区，她扫见大姐身边放着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楼母的东西，最上面是一条围巾，楼母织给她的围巾。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午后，她和妈妈在病房里，一个理毛线，一个织围巾的场景。
徐淑娴咬紧了后牙，直奔陈主任的办公室。
陈主任等她很久了，直白地告诉她，ECMO也支撑不了楼母多久，因为她身体的其他器官，很快就会进入衰竭，如果其他器官衰竭，哪怕出现供体，也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间是多久？”
“最长是三天。”陈主任说实话，“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的供体，突然间想要，几乎不可能，所以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人工心脏。”
第241章
不。
他们原本是有供体的。
楼母本该在三个月前就移植到供体，健康康复的。
徐淑娴此时此刻真的很难不去想，如果三个月前，妈妈就拥有了那颗供体，那她现在一定不会是躺在ICU里不死不活，而是在小镇的家里，煮着凉粉草，问她要加蜂蜜还是加红糖？
她深深呼入一口气，空气进入肺腔，撕扯出铁锈的血腥味。
徐淑娴转身下楼。
她要去找温耀衡。
……
医院停车场，徐淑娴刚才下车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温耀衡的车还在，何清撑着伞站在车门边。
他们驻足在那里，分明就是在等她。
徐淑娴有一种，怎么都逃不开这个男人的感觉，从他提出10％的医生开始，她就注定了最终会落回他的手掌心。
楼父被狱警带走的一幕，楼母躺在ICU的一幕，都从她的脑海里掠过去。
徐淑娴直接朝着那辆车跑过去。
何清连忙打开车门，温耀衡坐在里面，他翘着二郎腿，指尖的香烟已经燃烧到末尾。
温耀衡看着她朝自己跑来，想起的是过去三年，她望着自己时，那充满爱意和真情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在她离职后，他就没再看到。
不过没关系，以后又会有的。
他弯了下唇，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一句“马上”就挂了电话。
徐淑娴没有上车，何清想为她遮雨，她也推开了她的雨伞，她已经淋湿了，也不在乎再湿一点。
这雨真的太大了，天空像被凿开了一个窟窿，她站在那儿，从上到下都淌着水。
她定定地看着温耀衡，脸色雪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温耀衡冷声：“想说什么就说，瞪着我，我能读心？”
徐淑娴的情绪看起来很冷静，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妈快不行了，已经住进ICU，现在每活一分钟，都是靠机器，跟死了没有区别，她现在只有人工心脏一条路……你是不是真的有10％的医生？”
“温耀衡，不要骗我。”
温耀衡回答她：“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