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聂安澜道:“俗不可耐的荷包,姑娘还是找别人送吧。”
岳崖儿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女子手里的荷包。
那金丝银线可金贵着呢,那鸳鸯戏水栩栩如生,若是拿到集市上买,少说也得值个十两银子。
默默攥紧了自己手里的荷包,她用的都是粗布麻线,连台面都上不了,更莫说能入得了聂安澜的眼了。
被聂安澜如此嫌弃,女子又羞又恼,偏偏又不好发作。
她堂堂员外之女,家财万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是个荷包,用的都是上等的天蚕云锦,就连缝制的线都是用的真金白银。
从未有人如此羞辱过她!
女子羞愧难当,索性也不装了,当即原形毕露,耍起了大小姐脾气,死缠着聂安澜,想让他给她道歉。
眼看着聂安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岳崖儿心里默默为那女子捏了一把冷汗。
岳崖儿实在不想在这大好的节日,看见血腥的一幕。
聂安澜根本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啊......
岳崖儿道:“姑娘,我家主子脾气不好,还望姑娘不要计较。”
见岳崖儿穿着普通,俨然一个小厮的装扮,女子顿时来了火气。
她正愁火气没处发泄,如今正好寻到个出气口。
女子当即扬起手掌,狠狠扇了岳崖儿一巴掌,女子怒道:“本姑娘的事,何时轮到你这个下人多嘴?”
不曾想如此娇美的女子,打人时的力道竟有如此之大。
岳崖儿一时不防,身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聂安澜出手极快,及时将她腰肢揽住。
手臂一收力,岳崖儿就稳稳落入聂安澜怀里。
看着岳崖儿微微红肿的脸颊,聂安澜微微眯起眼睛,眸底有冷光刺出。
走近女子身旁,他幽幽垂眸,面色冰冷:“我的人,何时轮到你动手?”
被他这般盯着,女子只觉一盆冰水从头灌到脚,冻得她寒毛倒竖。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道:“我爹是长安街的王员外,我劝你最好不要不识时务,若给我道歉,我便不再追究!”
聂安澜拨弄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薄唇微扬:“王员外,我记住了。”
女子趾高气扬道:“对,你若再不道歉,我爹会让你在长安街再无立足之地!”
聂安澜顿了顿脚,并未回应。
这样的聂安澜,岳崖儿再熟悉不过,平静俊美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残酷冷戾的心......
不多时,一队官差拨开人群,径直来到女子面前,不由分说将女子押解回府。
一领队的官差来到聂安澜身边,道:“王爷想如何处置?”
聂安澜想了想,道:“查一查她爹王员外,若有贿赂官员,中饱私囊的行为,不必回禀,直接抄家,流放宁古塔!”
官差惊诧,大抵没料到聂安澜会为了一件小事,如此惩治王员外一家......
身为家财万贯的员外,怎可能不贪呢?
聂安澜摆明了不想给王员外一家翻身的机会。
岳崖儿并不懂大宋律法,只觉得那姑娘太过刁蛮了些,她并不明白聂安澜为何要惩治王员外,便问:“主子为何要彻查王员外呢?”
毕竟,王员外又没惹到他。
聂安澜眉目微凝,冷声道:“本王最恨贪污受贿,若是正经生意,不会如此铺张浪费。更何况,子不教,父之过!”
看那女子的一身派头就是宫里的娘娘也做不到如何奢华,况且,他早就听闻,长安街出了一批蛀虫,他们结党营私,买卖官员,垄断市场,从中获利,草菅人命!
这些吸食百姓骨血的蛀虫,其中便有王员外!
他的目的就是将这些蛀虫一只只拔除,碾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地!
岳崖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方才只觉得那姑娘手里的荷包好看,并未联想到其他,岳崖儿只觉得,聂安澜天资过人,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至于为何今日就处置王员外......聂安澜垂眸看了看岳崖儿的脸,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依旧还有些泛红。
今日,本是带她出府游逛,却不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挨了打。
思及此,聂安澜当即叫住正欲离开的官差。
官差转身来到聂安澜身旁,道:“王爷有何吩咐?”
聂安澜:“王员外之女的惩罚,本王需得改一改。”
官差默了默,心道: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何况王员外之女相貌出众,流放宁古塔未免太可惜了些。
谁料,聂安澜忽然说道:“先扇她一百个巴掌,再流放宁古塔吧,也算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惩戒。”
官差:......
一百个巴掌?
岂不是要把人打废?
岳崖儿想想就觉得疼,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打的脸颊。
事情交代清楚,聂安澜便不再停留,两人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着。
街道上人来人往,岳崖儿稍微慢一步就会被人群挤到后面。
聂安澜嫌她太慢,索性停下脚步,直接牵起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岳崖儿也怕自己跟丢,只能任由聂安澜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走着。
意识到身旁的人心情不佳,聂安澜顿了顿脚步,垂眸看向她时,目光正好瞥见她摸着脸颊的样子。
“还疼吗?”耳畔传来聂安澜的声音。
岳崖儿抬眸,见聂安澜一直盯着她看,眼底情愫复杂。
扯着微微红肿的脸颊努力做了个笑脸,岳崖儿摇头小声道:“不疼的。”
只是一巴掌而已,她早就习惯了,记得刚到侯府的时候,她经常受人欺负,秋菊也喜欢打她巴掌,李嬷嬷喜欢掐她手臂,力道比这个大多了。
李嬷嬷不喜欢她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她没银子孝敬她,二是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加上李嬷嬷和赵嬷嬷天生不对付,李嬷嬷便时常将气撒到她身上。
至于秋菊,她说不喜欢岳崖儿娘娘腔的姿态,说她天生长了一双会勾人的眸子,哪怕是个男子,她也打心底厌恶。
聂安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看着她这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深邃的眼底搅动着种种情愫。
岳崖儿想,许是她的回答不够坚定,当即又加一句:“真的不疼。”
即便如此,聂安澜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他语气有些严肃:“方才为何不还手?”
还手?
岳崖儿也尝试过还手的,当初秋菊打她的时候,她也还手的,可换来的是李嬷嬷的偏袒和秋菊更加肆意的报复。
后面岳崖儿就不敢还手了,想了想,或许她们出出气就好了,至少这样自己可以少挨点打。
岳崖儿低头,没有回话。
“回答。”他的声音微韫,夹杂着森森寒意。
“今日带你来,不是让你挨打的!总要从中吸取教训。”
聂安澜盯得紧,岳崖儿只得回答道:“若是还手,只怕被打得更厉害,若是不还手,也许会少受点伤害。”
她声音极小,聂安澜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岳崖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道:“若是还手,她们会下手更重,若是不还手,等她们气消了,就不会打我很长时间的。”
她们?
“你经常挨打?”聂安澜蹙眉极深,嗓音中夹杂着微恼,显然是对她的回答不可置信。
“现在没有了。”自从她被调到聂安澜身边伺候,她就再也没挨过打了。
“那就是说,以前经常挨打?”牵着她小手的大掌用力到指节发白,聂安澜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忽然涌起来的火气。
岳崖儿想了想,道:“今年还好,总共就被打了六次。”相比第一年,她可幸运多了。
因为她也学聪明了,遇见秋菊她就躲得远远的,看见李嬷嬷,她也会主动问好了。
只是有时候运气不好,哪哪都能遇见秋菊,三两句不对付,便又要挨打。
他手掌箍得太紧,岳崖儿吃痛,蹙紧了眉头,倒吸一口冷气,她怯生生地看着他。
比起挨打,她还是更害怕惹聂安澜生气。
她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他如此生气?
意识到自己失态,聂安澜这才放松了力度,却依旧牵着她的手不放。
深吸一口气,聂安澜尽量缓和语气,生怕再吓到她,平静道:“往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本王,你是我的人,除了我,没人可以动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