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舟似乎也怔了一下，可很快，他嘴角浮现讥诮。
我想，应该是嘲讽我明明还有音讯却置亲妈不顾的行为。
他随手点进我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双交握的手，指间钻戒耀眼。
背景图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
【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宋若舟垂着眼看着那片空白，不知在想什么。
我看着这样沉寂的他，我莫名有些难过。
宋若舟起身走了出去，我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客厅的酒柜前。
他没有开灯，月光照进屋内，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冷清。
他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脚边的空酒瓶越堆越多，他眼中的醉意也越发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我有些好奇的凑过去，却下意识呼吸一乱。
宋若舟竟将我设为了特别关注。
而那声提示，正是告诉他我更新了朋友圈。
宋若舟点进去。
巍峨雪山下，我与段君言相拥而立，面朝镜头笑的甜蜜。
配文是：这辈子，只想跟你岁岁年年。
我眉心一跳，这张照片，明明是我当初为了宽慰我妈特意拍给她看的。
怎么会被发出来，还配上这样恶心的文字？
我下意识看向宋若舟。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一张俊脸满是阴鸷。
几秒后，他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伴随着碎裂声响起的还有他咬牙的冷语。
“温桑桑，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过得有多好吗？”
我被他这句话刺的浑身一颤。
一时竟分不清，宋若舟究竟是不甘心，还是真的恨我至此。
我看着满地的手机残骸，不禁想要解释：“宋若舟，不是这样的。”
可他醉意汹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眉眼冷冽。
“你这样贪慕虚荣的人，谁会跟你岁岁年年！”
我看着宋若舟满是不屑的脸，一点点红了眼。
“宋若舟，当年跟你提分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当时你正在紧要关头，你要我怎么说出口？”
我竭力控制着声音，却止不住哽咽。
“宋若舟，我承认我害怕，我怕拖累你，更怕你会恨我。”
可宋若舟直直穿过我身体：“一个段氏就让你趋之若鹜，可笑！”
我定在原地，才惊觉我其实早就死了，他根本听不见我任何的解释。
宋若舟就这么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看着他闭着眼仍然紧蹙的眉，伸手想帮他抚平。
可最终，我只能在虚空中描绘着他的眉眼。
我蹲在他身前，一点点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尽数说给他听。
“跟段君言结婚，是因为那时家里公司出了事，我走投无路了。”
“在等死的每一天，我都想找你，我存了你的号码，可从来不敢拨通你的电话。”
“宋若舟，你知道的，我胆子很小。”
“宋若舟，对不起啊。”
“宋若舟……我爱你。”
我一字一句飘散在空气中，又化作虚无。
宋若舟动了动，无意识的低喃从他嘴里溢出：“桑桑……”
我就这么看了他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直到日上三竿，门铃响起。
宋若舟眉心动了动，随即睁了眼，他重重按了下眉心，走到门边打开通讯器。
“谁？”
“宋总，是我，赵烨。”我抬头看去，是上次跟在宋若舟身后的那个男人。
宋若舟沉默两秒：“在外面等着。”
十分钟后，宋若舟换好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凉薄淡然的模样。
好像昨夜情绪的失控，只是我的错觉。
宋若舟拉开门，赵烨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目露关切：“宋总，您没事吧？”
“没事。”
他对镜系着领带，淡声吩咐：“明天上午，我要看到收购温家的方案。”
我的心猛地一沉。
赵烨快似乎也愣了一下，说话时，语调似乎还带着点小心。
“您说的是……北岛市以餐饮发家的温家吗？”
宋若舟扫他一眼：“怎么？”
赵烨开口：“如果是那个温家，我想我们没有收购的必要。”
宋若舟眉眼一凌，我也不解的看着赵烨。
赵烨低头在平板上搜索着什么，一分钟后。
他递到宋若舟面前：“早在三年前，温家就被段氏打压到破产了。”
远远的，好像响了一声闷雷。
赵烨的话，让我如坠冰窖。
三年前？那不是我死后一年？
我慌张又无措冲到宋若舟身边，看向平板上的内容。
随着宋若舟指尖滑动，负债、法拍等字眼不断在我眼前闪过。
最后停在那张宣告破产的声明上。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我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去那样破败的养老院了。
段君言明明说过跟我结婚后，会不遗余力的帮温家。
他骗了我。
宋若舟垂着眼，发出一声凉薄的笑。
“温桑桑，你亲手选定的丈夫，跟你还真是绝配。”
我看着他冰冷的侧脸，我苦笑喃喃：“是啊，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让我病入膏肓，让我妈无家可归。
宋若舟将平板随意放下，低头扣着蓝宝石袖口，淡淡道：“温家没了，不是还有段家么？”
“跟温桑桑有关的一切，都给我毁了。”
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几乎找不到记忆里的那个他。
心脏更如同扎进一千根针，密密麻麻的疼。
是我将他逼成如今这幅模样吗？
如果是，宋若舟，你确实该报复我。
走出别墅时，宋若舟依旧是那个利落淡漠的宋总。
他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赵烨，皱了下眉。
“有什么就说。”
赵烨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宋总，我听说，那个破产的温家女儿，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我眉心陡然狂跳起来。
我竭力隐瞒的事情，还是被宋若舟知道了。
我忍不住看他，得知我的死讯，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可否认的，我仍抱着一丝微末的期待。
宋若舟极轻的皱了下眉，问赵烨：“从哪听说的？消息靠谱吗？”
语气淡的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公事。
我心尖像被针狠狠扎下，疼的我发抖。
曾经，旁人都说我是宋若舟眼中的名贵瓷器。
我们唯一一次吵架，是因为我在他生日时偷偷做了碗寿面。
他看见我手上的水泡，脸色难看的像是我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他第一次吼了我：“温桑桑，我缺你这一碗寿面吗？”
我气极了，可宋若舟转身就出了门，回来时，手上提着烫伤膏。
他小心翼翼的给我涂药，眼睫像羽毛扇在我心上。
“桑桑，你的手是用来画画弹琴的，不是给我做家务的。”
他忍了忍，终究是仰头看我，像是在信奉神明。
“你能为我做一次，已经够我记一辈子了。”
他那一刻的爱意，是我哪怕灵魂消散也无法忘记的真诚。
可是，如今的宋若舟绝不会看上一碗炸酱面。
更不会怜悯我。
赵烨回答他：“消息来源并不准确，具体埋葬在哪，葬礼有无举办，都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又说：“也不排除是为了躲避温家债务而传出的假消息。”
宋若舟听着这话，唇角勾了勾。
“也对，她确实是能做出那样的事。”
说完，他就上了车。
我跟在他身边，心中的痛意，甚至让我有些看不清宋若舟的面容。
我怎么忘了，宋若舟恨我入骨。
我是死是活，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我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
我背叛他另嫁他人，宋若舟怎么会想听我的解释？
更别提，我已经死了，再也没有被人听闻的资格。
我别开潮热的眼，突然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来。
我一直留着宋若舟的联系方式，在预感自己死亡的前几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想的很简单，只要再听一听他的声音就好，哪怕是憎恨，也是他给我的。
可是我等到的只有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挂了电话的第二天，我在安静的病房里立好了遗嘱。
‘我死后，所有的遗产都归宋若舟，如果肾脏匹配成功，匿名捐献给宋若舟母亲’
宋母一直饱受尿毒症的折磨，如果能换上我的肾，也算是全了她曾视我为儿媳的缘分。
只是再等我再清醒时，就变成灵魂被困在了那间出租屋里。
死时的痛苦我已经记不清了，至于身后事……更是空白一片。
我轻叹一声，收回思绪时，却发现车子驶入了机场。
我有些茫然，宋若舟来这，是接人，还是要走？
宋若舟下车时，甚至还特意整理了下领带。
而后大步迈入了接机口。
来来往往的人穿过我的身体，没有丝毫感觉。
我跟在宋若舟身边，他纵然克制，我仍看清了他眼底的些微期待。
几分钟后，宋若舟眼睛微微亮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曼妙的身影就扑入了他怀里。
“阿舟，你想不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