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被汹涌的江水冲到了三百多米外的下游。
这里河谷地势平坦,河面宽阔,水流相对没那么湍急。早早等候在此的男人,成功将被江水灌得昏迷不醒的裴延救上岸。
救她的人是一名腿有残疾的退伍兵,名叫蔺丰奇,裴延曾出资救过他身患绝症的弟弟。
当意识到陆知雅会像上一世那样,用一场坠河事故将自己囚禁并抹杀时,裴延能想到的救援,只有蔺丰奇了。
蔺丰奇第一时间帮裴延做心肺复苏。
“噗!”裴延喷出江水,咳嗽着醒来。
蔺丰奇见她还活着,这才放心。
“陆小姐。”蔺丰奇没问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毯子披在裴延身上,对她说:“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将在所不辞。”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蔺丰奇永记裴延对他弟弟的救命之恩。
裴延浑身发寒地坐在河滩上,她思绪恍惚了片刻,才说:“麻烦,送我去岐山脚下的疗养院。”
“岐山脚下的疗养院?”蔺丰奇想了想,才说:“那里应该是精神病院,你确定要去那里?”
“去。”
见裴延拿定了主意,蔺丰奇没再废话。
他带着裴延上了他的车,连夜送她前往岐山疗养院。
另一头,沈锦年将陆知雅送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确认她的身体一切正常,这才真正放心。
“知微,你先在医院住着,我已经通知了你的哥哥跟父亲,他们稍后会来看望你。”
陆知雅牵着沈锦年宽大的手,不敢松开:“那你呢?”
受了惊吓的陆知雅,仍有些胆颤心惊,她需要人陪在身边,才能安心。
沈锦年当然想留下来陪着她,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我得亲自带人去下游寻找你姐姐,越快找到,她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沈锦年认为‘裴延’之所以浑身发抖,就是在担心她姐姐的情况。
陆知雅忙不迭点头,“对,对,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姐姐 !”
“嗯。”
沈锦年走后,陆知雅用被子盖住脸,躲在被子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她恨裴延,讨厌裴延,可她跟裴延到底是从娘胎里便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对自己的血亲妹妹痛下杀手,陆知雅虽然无悔,却也愧疚害怕。
妹妹,别怪姐姐狠心。
平复好心绪,陆知雅拿起沈锦年让人给她送来的新手机,按下一个铭记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嘟了两声,便被对方接起,陆知雅正要询问对方是否已经得手,便听见电话那边的杀手疑惑地问道:“老板,是不是计划有变,还没动手?”
听到这话,陆知雅胸腔一空,像是被人抡起锤子,狠砸了一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人都躺到医院来了,哪来的计划有变?
对方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了六七个小时呢,并没有看到你让我捞的人啊。”
陆知雅情绪紊乱,下意识吼道:“不可能!她早就被江水冲向了下游!你是不是打瞌睡去了,没有看到?”
闻言,对方也有些迟疑了。
陆知雅骂道:“没用的东西!”
挂掉电话,陆知雅心情无比沉重。
她的人没有捞着裴延。
是她的人开小差去了,没有注意到裴延呢,还是说,裴延自己爬上岸得救了?
想到云江支流众多,裴延也许被冲到别的支流下游去了也有可能,陆知雅又稍稍安心了几分。
没捞着人没关系,只要裴延沉在水里永远都爬不起来,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无论是姜恒的人马,还是云海市消防队,都没有成功打捞到裴延。工作人员在沿河一带贴了寻人启事,希望看到了裴延的人能打电话举报线索。
但一整天过去,他们都没有接到电话。
“没有人打电话提供线索,沿岸也没有医院接收到溺水的病人。这都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情况怕是不妙啊。”警员站在医院病房门口,一脸抱歉地对陆父说:“抱歉陆先生,陆知雅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过去一夜,陆润生便像是苍老了十来岁,黑发一夜间变白了不少。
听见警员带来的噩耗,陆父紧紧捏着病房门框,失声痛哭,悲戚喊道:“我的女儿啊!”
病房里面,裴延的哥哥陆羽桥也是双眼赤红。
他握着神色憔悴的陆知雅的手,哽咽地说道:“知微,你跟知雅是同卵双胞胎,你能感应到她的情况吗?她还活着吗?”陆羽桥不愿接受妹妹陆知雅已经死去的噩耗。
陆知雅紧咬着唇,悲伤地说道:“哥,我的心好痛啊,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裴延’会感到心碎痛苦,那么知雅十有八九,是真的已经没了。
思及此,陆羽桥再也忍不住,发出成年人的悲泣。
沈锦年站在走廊上,沉默地望着弥漫着悲伤的病房。
他与裴延相爱多年,跟陆知雅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突然就这么离开了,他当然也难受。
只是,一想到陆知雅突然死亡,可能会影响到早就定好的婚期,沈锦年又皱了皱眉。
推迟婚期是对亡者的尊重,可他期盼这场婚礼,已经期盼了太久。
两家为了婚礼筹备已久,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帖,突然延迟婚期,也会带来一系列不利影响。再说,陆知雅的遗体一日未找到,这婚期就得一推再推。
若一直找不到,那婚礼还办不办?
死的人不是心爱之人,沈锦年的理智很快便战胜了悲伤。
他决定等‘裴延’情绪平静些,跟她商量下这件事。
陆家漂亮动人的姐妹花,一直都是云海珠宝国际的一大招牌。担心陆知雅坠江失踪一事,会影响公司利益跟股市,陆羽桥第一时间通知公关部门,将这事热度压下。
这事能瞒得住外界人士,却瞒不住时刻盯着陆家跟沈家的那些人。
*
岐山疗养院是云海城最有名气的一家疗养院,因为住在这里的病人,都是些有钱有权的主,但他们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不是残疾,就是植物人,不然就是精神异常的病人。
沈家那位盲眼的大公子南鸢,也在三月前搬到了岐山疗养院。
别的病人都在呻吟抱怨,天天给家里人打电话,希望能早些被接回去。只有他像是来度假的,不仅人来了,还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带了过来。
其他病人的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生活所需的必需品外,就没有一样私人物品。
但他独自居住的联排别墅内,却摆满了他收藏的古董名作。他还在单独辟出一间屋子,摆放着关公、观音、弥勒佛、跟土地公的神像。
听人说,他信佛又信道,就是不信人,连女人都打。
曾有人看到半夜里,有救护车前往沈家,从大公子的别墅里拖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那女人最后活没活下来,也没人知道。
总之,云海城流传着许多有关沈家那位盲眼大公子的流言蜚语。
自从南鸢搬到岐山疗养院后,他所居住的那一整排联排别墅都安静了许多。住在里面的病人也不敢吵闹,不敢惹事,生怕惹怒了隔壁新来的邻居,会被打得浑身是血。
南鸢顺利成为岐山疗养院的院霸。
下了几天雨的云海市,难得放晴。护工按照南鸢的吩咐,将桌凳搬到别墅小院里。
南鸢坐在凳子上,拿着一把小刻刀,安安静静地搞木雕。
他是个瞎子,雕的仙女丑兮兮,但他乐此不疲。
护工欺他看不见,便躲在后面偷偷玩手机。
突然,一辆清洁车开了过来,一名身穿工作服,身形佝偻的女人从车上跳下来。她敲了敲院门,望着院子里安静雕刻的男人,态度礼貌地问道:“你好,需要打扫卫生吗?”
护工只需要照顾南鸢的起居跟三餐,打扫别墅是清洁工的事。
护工抬头看了那清洁工一眼,见对方穿着淡蓝色宽松工作装,戴着帽子口罩跟手套,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的确是疗养院的人。
她这才关掉手机,走过去打开门,对清洁工说:“二楼浴室有水,一定要擦干。”
“好。”
清洁工拿着工具进了联排别墅。
进屋,清洁工直奔二楼卧室。
顺着楼梯上楼时,她无意中瞥了眼楼梯间下面的屋子,被满屋子各路神仙的神像给吓到了。
南鸢供奉的那些神像,神情说不出来的怪异,他们的面部没有神佛的悲悯,微微翘起的嘴角反倒透露着一股蔑视人间的冷漠。
定了定神,清洁工这才前往二楼。
推开主卧的门,看到上一世临死时自己躺过的那张床,以及另一面墙边上摆着的复古欧式斗柜,裴延像是被雷劈了,站在门边一动一动。
这里,便是她跟南鸢双双被火烧死的那个房间。
明明都过去了,但裴延有种重临火灾那日的错觉。大概是心理作用作祟,她觉得皮肤一阵阵发烫,像是有烈火在焚烧她的肌肤。
裴延下意识靠着门框,用手紧紧捂住红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整理好情绪,裴延这才拎着工具走进卧室。她先将卧室打扫干净,将折叠得不算平整的床单重新整理了下,这才进浴室去清扫积水。
打扫干净卧室,裴延稍微有些出汗。
她摘掉口罩,擦了把脸上的汗,毫无准备地踏出浴室,就被诡异出现在卧室中间,捏着一根手杖,面朝着她,沉默地‘审视’着她的南鸢给吓到了。
“啊!”
裴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摔进浴室里。
南鸢看不见裴延,却能听音识方向。
他‘凝视着’浴室的大门,转了转手里的手杖,笑容斯文清俊,“我刚搬到岐山才三个月,就又有老鼠寻味而来,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说罢,南鸢猛地举起手杖。
咻!
一根锋利的尖刺,便从手杖底部钻出。
那尖刺足足有一米长,直抵裴延的胸腔。
他看不见,却能凭直觉锁定裴延的具体位置,甚至能很精准地操控手杖暗器的进攻距离。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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