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凡心换下那条粉色裙子，盯着看了许久，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走到夜九殇的书房门前。
她想找他问清楚，这条裙子究竟原本是给谁的。
这样想着，雪凡心刚鼓起勇气要敲书房门，却又听到里面传了熟悉的声音。
“小叔，你刚才为什么要拦我？”
书房里，周彦站在夜九殇面前，一脸的不满。
夜九殇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带一副金丝边眼镜，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凌厉，眼神却依然慑人，他平静的看向周彦：“因为你和夕夕不合适。”
雪凡心敲门的手慢慢停下，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门口。
周彦更气了：“怎么就不合适？我就是喜欢夕夕，我想和她在一起。”
刚才在老宅他没继续争辩，只是不想让夕夕为难，但周彦也察觉到了不管是爷爷还是父母甚至小叔，好像都不希望他和夕夕在一起，周彦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听到他的话，夜九殇表情严肃，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彦，你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身为周家未来的继承人，你以为你的婚姻你自己能做主吗？”
周彦到底还是稚嫩，有些不解：“那我跟夕夕在一起怎么了？我爸妈也挺喜欢她的。”
他的天真让夜九殇摇头。
“喜欢是最没用的情感，不管你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你，你们都不能在一起。”
“夕夕虽然跟你一同长大，但到底只是周家收养的孩子，而你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你觉得，你们身份合适吗？”
周彦愣住了，他这些年跟雪凡心一同长大，早就把她看成一家人，从未想过两人身份的问题。
他梗着脖子道：“如果我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夜九殇眸光锐利：“那你觉得，你有能力反抗家族吗？你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力量照顾好她吗？夕夕愿意为了你跟我们决裂今后饱受骂名吗？”
连续三个问题，直接将周彦问得节节败退。
他脸上一片颓败，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
夜九殇淡然道：“既然不能，就收起你的心思。夕夕现在成年了，她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管，但是你，绝对不行。”
书房里没再传出周彦说话的声音。
而站在门外的雪凡心，低着头目光空洞的盯着地上，眼眶却红得吓人。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那条粉色裙子，没有再敲门，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将门反锁住，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一行行流下，她抽噎着想要止住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夜九殇的话不断地在脑海中响起。
“她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管，但是你，绝对不行。”
雪凡心悲凉一笑，原来，这才是今天他帮她说话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觉得她配不上周家的人罢了。
配不上周彦，也就，更配不上他。
是啊，她只是一个孤儿，一个落魄千金罢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周家的长辈们不希望她跟周彦走的太近，甚至当年被收养之后，她之所以会搬出来跟着夜九殇住，也是因为周老爷子担心她跟周彦同一屋檐下长大会培养出别的感情。
只是她从没想到的是，原来，连小叔也是这么想的。
被周家收养的这些年，她从来不敢肖想别的，不过感情这件事从来不讲任何道理，她没爱上周彦，却爱上了一个更加不该爱的人。
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一阵又一阵袭来，堵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雪凡心很少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很少在周家人面前闹脾气。
也只有从前和夜九殇十分亲近时，才会忍不住在他面前流露出娇气的一面，忍不住对他撒娇。
她抽泣着，在门口坐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天亮。
雪凡心整个大脑都昏昏沉沉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刚一站起又猛地往地上栽去，随后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时，只有别墅的保姆守在她床边。
“小姐，您总算醒了？”
雪凡心嗓子哑得不行，却下意识问：“小叔呢？”
保姆道：“先生昨天晚上出去了，还不知道您昏倒的事，要给先生打个电话吗？”
“别打扰他了，”她木然道：“你们出去吧。”
保姆应声离开，雪凡心机械的靠在床头，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响起。
接通后，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
“夕夕，我回来了。”
半小时后，天水别墅附近的咖啡厅内。
孟俪看着对面娇小乖巧的小姑娘，眼里满是心疼和内疚。
“夕夕，你愿意跟姑姑一起回美国吗？”
雪凡心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孟俪这个姑姑，她上一次见还是8岁时在父母的葬礼上。
孟俪二十多年前就移民美国，当年兄嫂出事，也想过带小雪凡心去美国，可是一来雪凡心当初失去父母打击太大，去美国怕她更不适应；二来孟俪当时在美国的事业也并不顺利，分不出精力照顾她，最后才将雪凡心交给了世交家的周老爷子照顾。
如今，孟俪终于空出手来，想着要补偿这个可怜的外甥女。
雪凡心心里像一团乱麻，眼睛失神的盯着面前的咖啡。
最后才道：“姑姑，再过三天就是爸妈的忌日了，等过了那天之后再说吧。”
孟俪点点头：“好，姑姑等你。”
跟孟俪告别后，她回了天水别墅，一进客厅发现夜九殇已经回来，他看见雪凡心从外面回来，问道：“去哪儿了？”
雪凡心盯着他的脸，第一次觉得，他离自己好远。
从前她只以为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年龄，如今才知道，于自己而言，他从来高不可攀。
既然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那些从前令她担心的、惧怕的、退缩的东西，都不再是问题了。
有些话，她不想再隐瞒，至少在彻底失去之前，要最后争取一次。
决定之后，她没有回答夜九殇的问题，而是轻声开口：“小叔，三天后你能陪我去看爸爸妈妈吗？”
夜九殇微愣，想起来三天后是她父母的忌日，敛眸道：“那天已经安排了别的行程，可能不会在家。”
雪凡心苍白的眼神看着他，再次乞求：“小叔，回来好不好，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求他，夜九殇微微走神，最终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小叔，我会在墓园等你。”
三天后，忌日当天，雪凡心穿上一身黑裙子，早早去了墓园。
往年每到这天，夜九殇都会陪在她身边，因为这一天是雪凡心心里永远的噩梦。
十年前，八岁的雪凡心亲眼看见父母出车祸，死在自己面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走不出那个阴影，父母第一年忌日的时候，她大晚上忽然冒着大雨跑出去，是夜九殇丢下一切工作出来找她，最后在墓园找到了人。
后来，他向她承诺，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而此刻，她孤零零地站在父母墓碑前，墓园冷风瑟瑟，一片凋零。
雪凡心时不时看向远处，等待着那个说他会来的人。
没看见人，她便又低头对着墓碑自言自语：“爸爸妈妈，他会来的……”
“他不会扔下我的，他一定会来的……”
可是，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等到夜九殇出现。
直到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十年前那种痛苦、害怕、绝望以及孤独的感觉统统涌了上来。
但不同的是，以前有夜九殇陪在她身边，如今，再也没人会陪着她了。
雪凡心足足等了一夜，直到天色蒙蒙亮，雪凡心才终于认清那个人没有来的事实，顶着一身湿透的头发和衣服，犹如行尸走肉般默默离开了墓园。
她麻木的走在路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夜九殇的号码。
接通后，那头传来徐萱的声音：“夕夕，有事吗？亦白在帮我选钻戒，没空接电话。”
雪凡心停下脚步，整个人如坠冰窖，“钻……戒？”
徐萱盈盈一笑：“对啊，昨天他布置了一个好大的惊喜跟我求婚了，今天我们就要去见家长了。”
“嘭！”
手机猛然掉落在地，她耳边轰鸣一片，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另一头，徐萱刚删完通话记录，夜九殇便从外面走进了办公室，看到徐萱拿着他的手机，“有人找我？”
徐萱将手机递给他：“不是，只是看下时间。”
夜九殇怀疑的接过来，徐萱被他看的心虚，伸手想挽住他：“老爷子刚才催了，我们快回老宅吧，不然怕他会怀疑。”
夜九殇错开她的手，语气带着疏离：“这次多谢你帮忙。”
……
雪凡心从墓园回来之后，洗了个热水澡。
看着镜子里狼狈又红着眼睛的自己，她一点点擦干眼泪，给孟俪打了个电话。
当天，她就在别墅收拾好了东西，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尤其是这些年来，夜九殇送给她的各种礼物，占了满满一大柜子。
看着那些礼物，她鼻尖还是忍不住一酸，但最终，雪凡心没有回头，提着行李箱悄悄离开了别墅。
起飞前，她站在机场的登机口，再次拨通了夜九殇的电话。
“夕夕？”夜九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带着一股疲惫。
雪凡心听着他的声音，缓缓开口：“小叔，我有话想跟你说。”
夜九殇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劲，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低声解释，“昨天我有点事，所以没去暮园……”
雪凡心轻声打断，“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小叔，你还记得，我生日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吗？”
夜九殇一怔，蹙眉道：“那些开玩笑的话，不要再提了。”
雪凡心摇头：“不是，不是开玩笑。”
她一字一句道：“小叔，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五岁被你收养，从那时候，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小时候，为了得到你一句夸奖，我逼自己听话懂事，认真学习，不给你惹任何麻烦，长大后，我想让你也喜欢我，想让我们在一起。”
“雪凡心！”夜九殇忽然打断她：“别再说胡话！”
夜九殇眼眸漆黑，虽然语气里带着怒意，可若仔细分辨，还能看出几分慌乱。
“小叔，我很清醒，你是明锐的总裁，而我只是一个孤儿，你养我长大，是我名义上的小叔，我知道喜欢你是不自量力，是不知廉耻，是痴心妄想，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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