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饱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对祁眉说:“对不起啊，我好像吃得有点多，你都没吃多少。”
祁眉摆了摆手，“没事，我早上吃得少，你吃饱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面颊绯红，更衬得他的皮肤白皙。
祁眉收拾了垃圾，坐在床边。
“我叫祁眉，生姜的姜。”
“我叫陆湛新。”他看向祁眉的双眼带着感激，“昨天谢谢你……”
“没事，你的手机要充电吗？”祁眉指了指放在床边黑屏的手机。
陆湛新点了点头，“可是没有充电线。”
祁眉起身往病房外走，“我去护士站借一根。”
不过几分钟，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充电线给他的手机充电。
“昨天你是遇见什么了吗？”祁眉坐在椅子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捻了捻。
陆湛新垂下眼睫，语气有些颓丧，“我跟家里闹了点矛盾……家里打我打得受不了，我从家里逃出来，身上没钱好几天没吃饭了……”
祁眉没想到自己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这嘴真不会说话。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祁眉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陆湛新抬起头，对祁眉扯出一个笑，“没事的，我该谢谢你帮我……”
只是那个笑比哭还难看，更别提配上他那红着的眼眶，眼里包着泪，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祁眉最不擅长对付别人的眼泪，她站起身，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陆湛新。
“你别难过，对不起啊。”
陆湛新接过纸，低着头擦了擦眼泪，祁眉就站在一旁用脚趾盖别墅。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祁眉没有跟异性单独相处的经验，尤其是跟一个被自己惹哭的异性独处在一个用帘子围起的小空间里，她只觉得尴尬。
陆湛新好像很伤心，一直低着头擦泪，即使哭没出声，但祁眉的愧疚更深了。
好在护士拉开了帘子，来给陆湛新抽血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正好最后一袋药水滴完了，护士抽完血就给他拔针了。
陆湛新皮肤很白，所以哭过之后有些红肿的眼眶很明显。
祁眉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虽然挺着背，但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跟陆湛新对视。
刚刚他说他没钱，连吃的都没钱买饿晕了，那她的医药费怎么办？
现在提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祁眉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陆湛新开口打破了这个静谧尴尬的局面，“你放心，等我出院，我一定把钱还你。”
祁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医生过来查房看了看陆湛新，检查了一下，报告也显示他血糖到了标准，今天可以出院，只是要注意饮食。
医生走后，陆湛新便说着要出院，祁眉同意了。
等两个人办好手续走出医院大门不过早上十一点。
祁眉看了看陆湛新，他外面还是穿着那件开了口的羽绒服，人来人往中是分显眼。
当然这其中还有他颜值的原因。
她微仰起头，看着陆湛新的脸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陆湛新看着祁眉，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拂过唇瓣，他眼神微微沉了沉。
“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家，他会打死我的。”
声音淡淡的，但祁眉却觉得有几分悲伤。
她没说话，带着陆湛新去警察局补办了身份证，他说他昨天上午遇见了小偷，把他没有钱的钱包偷走了。
但他不想回家，只能先把身份证办好才能在其他地方生存。
祁眉把他的情况告诉了警察，警察也只能试着联系陆湛新的家里人，但他表现得很激动，抓着祁眉的衣袖说着不想回家，他说他害怕。
祁眉把他拉到一边，陆湛新抖着肩膀说着他这些年一直都被毒打侮辱，他害怕回去。
祁眉心里泛起一阵阵心疼，她小时候见过村里的醉汉吃了酒回家打老婆孩子，她们身上青青紫紫一大片，看着就吓人。
陆湛新怕祁眉不信，挽起衣袖，露出了小臂上的淤痕，很大一片，看着就疼。
他眼眶很红，却还是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还小声地说着以前报过警，但警察都是规劝，等警察一走，他就被打得更狠。
是啊，现在好多家暴警察都管不了，只能口头教育。
祁眉看着面前比她高大的陆湛新，男人鼻尖泛红，固执地掀开衣袖，露出大片青紫，还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是心软了，跟警察说明情况后，表示愿意先负责一段时间陆湛新的住宿吃食，同时她会给他做思想工作，如果他愿意回家就回去，不愿意就不回去，他现在22岁，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警察同意了，她带着陆湛新去宾馆开了一间房，连住三晚，还给了他三百块钱，让他在这几天去找工作，这些钱她都记着，等陆湛新有钱了之后都得还她。
他们两个人加了微信好友，互相留了电话。
祁眉安置好陆湛新后，看着他局促地坐在狭小的床上，手指一直摩挲着羽绒服的衣边，他垂着头弓着身，鼻尖被冻得泛红，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无助的气息，心里不由得一酸。
她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一些不穿的衣服，她喜欢宽大的衣服，所以不论秋冬都是买的大号衣物，陆湛新应该能穿。
她的衣服一般都是黑白色，给男生穿也合适。
祁眉用袋子装了两大袋，里面全是冬天的衣物，还有两件羽绒服，里面的绒有些团住了，不过里面多穿几件还是过得去。
她带着两大包回到宾馆时，陆湛新有些惊讶，她放下口袋，对着他说道:“里面都是冬天的衣服，我都洗干净了，你应该能穿。”
陆湛新看着满满的两大包衣物，双手紧握，手指无措地搅动着，红着脸说了声“谢谢”，眼睛里全是感激。
祁眉点了点头，从袋子里掏出一袋梨，里面还有些糖，“你要记得按时吃饭，随身带几颗糖，别又低血糖晕了。”
陆湛新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祁眉交代好住宿的注意事项后就走了，陆湛新一直在门口注视着她的背影，她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
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并没有看见门口的陆湛新眼睛里全是暗抑的狂热。
直到祁眉拐弯进入转角，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才消失。
陆湛新拿起一件羽绒服，把脸埋进去深嗅了几口，随后仰起脖颈，神色痴迷。
他动了动喉结，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祁眉……”
他的声音低哑眷恋，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诡异。
祁眉有些心疼陆湛新，心疼他这个遭遇了不幸的异性。
他们还算不上朋友。
加上微信后，祁眉让陆湛新记得吃饭，还要去买个充电器，他说好。
周末这两天祁眉都帮陆湛新在留意哪里有招聘的，兼职的。
陆湛新说自己大学毕业就在家里，没有就业经验，以前只写过几本小说，赚过一笔小钱，但都被他好赌的父亲全部抢了去。
留给陆湛新选择的就业职位并不多，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他的食宿，选择面就更狭窄了。
依照他这个情况，他必须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
可他并没有什么特长，只能做杂工。
这一片做杂工包吃已经很不错了，包住的少。
周一祁眉开始上班了，陆湛新说他找到了工作，在一家面馆打杂工，工资一个月只有一千多一点，但好在包吃包住。
祁眉为他高兴，这一周里他们时常会聊天，陆湛新也对她展现出很强的依赖和信任。
她想着他孤身一人在异乡，熟悉的人只有她，便对他又多了几分心疼。
以前她刚毕业出来工作时，四处碰壁受尽了挖苦，所以对陆湛新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约定，等周六的时候祁眉就去看他。
……
祁眉上班是从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七点，陆湛新工作的面馆下午六点钟就关门了，所以工作日抽不开时间去看他。
到了周六，祁眉洗漱好准备去他工作的面馆吃早饭。
那家面馆离她住的小区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
祁眉起来得晚，走到面馆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面馆里除了陆湛新就只有一个中年女人。
应该是他提过的老板娘。
陆湛新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低头摘菜，祁眉本想开口叫他，但看见老板娘紧挨着他坐下时，她选择了噤声。
只见老板娘的手搭上陆湛新的肩膀，脸凑近他的肩颈处说着什么，一只手还在肩头处滑动。
陆湛新往旁边缩了缩，但老板娘却不打算放过他，跟着他的动作也往旁边移了移。
祁眉顿时火冒三丈，这不是猥亵吗？！
她抬脚进入面馆，大喊着出声，“陆湛新！”
老板娘赶忙缩回手，转过身看着祁眉。
陆湛新也丢下手中的菜叶，站起身走到祁眉身边，扯出一个笑，“你来了……”
祁眉看了看陆湛新的脸，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几颗汗珠，声音也微微颤抖。
她伸出手把他拦在身后，直直地看向老板娘，“你刚刚在干什么？！”
老板娘摆了摆手，“我什么都没干。”
祁眉更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老板娘看着路过的人都看向店内，有些慌张，连忙低声道歉，“不是，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你别这么大声。”
她似乎很害怕很紧张，声音都有些抖。
祁眉现在很烦，心头直冒火，“陆湛新我们走，不在这工作了。”
“他上了五天班，你必须给他结工资！”祁眉表情很凝重，声音有些高，最后几个字都破音了。
老板娘肯定是不想给钱的，但是又害怕祁眉把事情闹大，在她的怒视下不情不愿给了陆湛新四百块钱。
祁眉带着陆湛新去阁楼收拾东西，阁楼很小，她上去都得低着头。
很小一个沙发，陆湛新睡在上面肯定要蜷起来，四周堆着米面，还很冷，被套都有些泛黑，一看就是用过很久的，被子肯定不暖和。
祁眉看着狭小的阁楼，她想象着这几天陆湛新都蜷缩成一团，盖着不厚的被子度过寒冬，眼眶气得发红。
两个人飞快收拾好衣物后，祁眉对着敌视她的老板娘狠狠说了一句，“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么做，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说罢就拉着陆湛新的手腕走了。
她很想报警处理，但陆湛新却不想让她为了他惹上事，一直拦着她。
老板娘看着祁眉的背影，眼里的恶毒都要溢出来，恨不得把她的背后盯出一个窟窿，当初就是为了陆湛新那张脸她才让他来上班，没想到肉没吃到，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陆湛新回头看了她一眼，冷漠蔑视，让她后背直发凉。
祁眉拉着陆湛新走得很快，直到看不见那个面馆后才停下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