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眠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梦中的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人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唱着摇篮曲。
那声音很温柔，她似乎还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她是谁，但那一刻她的眼皮却无比的沉重，她越是用力越是睁不开。
梦中的她好像也感觉到了这份不安，手足无措的想要将面前的人推开，但下一刻，她便被她搂入怀中。
她说，“不要哭，小渺儿，妈妈在这里，不要哭。”
不安和焦躁的情绪在那瞬间消失了，而予眠也睁开了眼睛。
她脸上还有些湿意，等她抬手去擦的时候才发现上面全部都是泪水。
她又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声音。
那是她妈妈吗？
那个温暖的拥抱，那轻柔的安慰，真的曾经属于过自己么？
她真的……曾经被爱过吗？
她不知道。
在予眠还在努力的想着答案的时候，一道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予眠抬起眼睛。
严歌正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一束桔梗花。
在对上予眠的眼睛后，她原本是想要把花放下腾出手跟予眠说话的，但很快又想起予眠看不懂手语，立即将手机拿了出来，打了一行字后递给了予眠。
“我有没有打扰你？”
予眠摇摇头。
严歌又指了指那边的花，“我帮你插起来好吗？”
其实现在予眠就想一个人呆着。
但严歌太温柔了，那看着自己的澄澈的眼睛更让人无法拒绝。
她只能点头。
严歌笑了起来，正好在旁边看见了个花瓶，她直接取了到洗手间洗干净后，这才将花束拆开，将花一支支插了进去。
予眠从前是见过陆太太插花的。
那个时候，她的手边总会拿着一把剪刀，在将花枝拿起来的时候，她会先剪一通，之后发现不合适后又随意丢在地上。
最后落在地上的比留在瓶子里的花要多很多。
而此时，严歌只不急不慢的将花一支支收纳进去，最后又站起来，细心的往花瓣上洒上水珠。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向了予眠，打字问她，“你喜欢吗？”
予眠点点头。
“其实我插的不好看。”严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从前都没有学过，是在嗓子坏了有了很多时间后才去学了一点。”
“没有，真的很好看。”予眠回答。
又生怕她不相信一样，她又说道，“我很喜欢。”
严歌脸上的笑陆顿时更深了几分，露出了脸颊上那一个浅浅的梨涡，给她做了一个手势。
——谢谢。
予眠只扯了扯嘴角，严歌也没有再开启话题，她们之间就这样安静下来。
予眠顿了顿后，忍不住问，“你和程放……为什么会结婚？”
没想到予眠会主动问起这个，严歌先是一愣后，很快回答。
“我跟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三年前才结的婚。”
严歌想了想后，反问，“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结婚？”
予眠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严歌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你要留下来吗？跟我们，跟妈妈一起？”
或许是因为严歌的样子太温柔了。
那一刻，予眠突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个人，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了起来。
但她不愿意被严歌看见，所以她很快转过头。
严歌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顿了一下后，手轻轻地搭在了予眠的手背上。
那动作很轻很轻，却让予眠忍不住一颤。
她很快将自己的手抽出，平静的说道，“我没事，谢谢。”
掌心脱离，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
严歌皱眉看着她，还想要再说什么时，一道声音传来，“三儿。”
严歌下意识的转过头，那人已经直接走了进来。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的眼眶有些通红，热切地看着予眠。
但予眠却没有给她什么反应，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严歌倒是起身了，朝林君点头示意后，自己走了出去。
林君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向了予眠，“她是？”
“你有什么事吗？”予眠只冷硬的反问。
“我来看你啊。”林君皱起眉头，“你昨天真的吓死我了，还好少爷及时冲出去把你给拽回来了，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林君没有再说。
予眠也不着急回答，就看着她。
那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等待。
——她在等，看眼前的人还能说出什么来。
林君自然是感觉到了予眠的情绪，顿了顿后，垂下眼睛，“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是我骗了你是吗？”
“但不管怎么说，过去二十多年，我是真的将你当成女儿看待的，这一点，我算是问心无愧。”
“至于你母亲跟我们的事……那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计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将来。”
她的话说完，予眠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过去了？没有意义？毁了别人的人生，你们现在就想把事情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吗？你心里……甚至连半分的愧疚都没有么？”
到后面，予眠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咬紧了牙齿！
“她的人生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选择，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君却回答说道。
她的声音平静，样子坦荡。
真的……看不出有半分的愧疚。
予眠看着她，突然觉得很是陌生，甚至害怕。
她发现自己之前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林君——这个她曾经也叫做妈妈的人。
以前，虽然她对自己冷了一些，懦弱了一些，但至少……她算是善良的。
但现在予眠才发现，不是。
眼前这个近乎冷血残酷的人，才是她的本尊。
“桑予眠，你以为她就无辜了吗？”
林君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是跟着林自远回姜城的，却每日在你父亲面前勾引他，如果不是她，事情又怎么会变成那样？还有，当年要不是我，你在肚子里就被她给弄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有今天？”
“呵。”予眠笑了一声，“如果可以让我选择，我宁愿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
她的回答让林君愣住。
但很快的，她又轻声说道，“三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我多难过？你二哥又有多难过？那些事情……你就忘了吧，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吗？我都看出来了，少爷现在很喜欢你，只要你点头答应他……”
“你滚。”
